姬以羡佯装不懂,依旧低头练着字,大概是他练得太过认真,引得姜嬛也从而衍生出了几分兴趣,伸着头看过去。
其实姬以羡这字写得的确不算好,许多地方转折都特别生硬,一瞧便知是才上手没有多久。
可是这字却也是越来越觉得熟悉,而后姜嬛只恨不得往自己的大腿掐上一把,这明显就是她那日无意之中写出来的字迹,没想到这厮,竟然还在这儿认真的临摹。
姜嬛将鞋履给蹬掉,翻身就上了罗汉床,等她做好之后,便倾身一把将它给抢了过来,在手中揉皱成一团,丢在了姬以羡的脸上:“好端端的,你临摹这些做什么?”
“还不是敲你的字写的漂亮,也想临摹临摹。”姬以羡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丝半点的笑,他用笔尖蘸了蘸墨,又准备重新提笔的时候,就一把被姜嬛给抢了去。
姬以羡瞧她,就像是在瞧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好好地,又在和我闹什么了?”
“你还未回答我,玲珑你将她打发去哪里了?”姜嬛挑眉。
姬以羡喟叹,将手收好,身子坐的笔直:“不知情还以为,你有多良善大度了。”
姜嬛看他,就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打发出府了。”姬以羡淡淡道,“我院子中不需要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人家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爬个床而已,你至于吗?”姜嬛又道,用手托着脸,突然就笑了笑,“说真,那一夜真的不是你?”
“其实是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毕竟放在院子中,总比瞧着你养外室强。”
“姜嬛。”姬以羡开口,容色清淡的厉害,“寻常人家的姑娘,可不太明白什么叫养外室,你这是在提醒我,应该好好深入大秦,去查查你的身世吗?”
姜嬛耸耸肩:“你若是愿意,我自然也是不会阻拦的,你该知道,我比你更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有什么会在这里。”
姬以羡挑眉:“真愿如你所言。”
“不过,你瞧着我这字迹,可像你?”姬以羡用下颌指了指被姜嬛攥在手中的纸团,“不如请夫人指教指教。”
姜嬛轻笑:“大概你忘了,这不过是我随手写出来的而已,又如何教夫君了。”
“一段时日不见,你真是越发的谦逊了。”姬以羡也不强人所难,见着姜嬛拒绝,自个就又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蘸墨,在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
姜嬛漫不经心的又打量了几眼,心下微惊。
原以为这大燕有一个过目不忘的傅燕然已经算不错了,谁知道竟然还有一个姬以羡。姜嬛慢慢的垂眸,敛下了自己有些唐突的目光,也掩去了心中的一片杀意。
等着傍晚的时候,外头便有侍女前来传话,说是林氏请她过府用膳。
姜嬛转头看了正靠在罗汉床上小憩的人一眼,起身,让琴儿给她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便带着折枝一同去了。
不知何故林氏张罗了一桌的山珍海味,姜嬛刚进门一瞧着,下意识的觉得这大概又是一场鸿门宴。
瞧着她来,姬宝儿倒是挺殷勤的跑了上来,挽住了她的手:“嫂嫂可终于来了,我与娘亲可已经等嫂嫂许久了。”
姜嬛含笑着低头,对着林氏福身。
“来了便好,这些日子听闻你在牢中,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林氏招呼着两人,将她拉近,“你一个姑娘家,是怎么在那儿呆这般久的。”
林氏笑,“其实,你被抓进牢中的时候,我也曾去劝过王爷,可王爷一意孤行,不肯听我的话,还真是委屈你了,不过,王爷肯将你放出来,说明他是认可你在府中的地位,你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因祸得福了。”
“你说,是吧?”
姜嬛再次福身,一脸的诚恳,完全就是您说啥是啥的样。
而林氏最喜欢的便是姜嬛这般温顺的性子,林氏拉住了姜嬛的手,放在手中摸了摸:“不过一月有余不曾见,你的手便已粗粝成这般,许是牢中太过辛苦了吧。”
姜嬛继续微笑,牢中那是太过辛苦吗?根本就不是人能呆的好吗?
“娘亲,现在已经这般晚了,不如我们先用膳吧,免得嫂嫂饿了,再言嫂嫂今儿才回府,大哥那想必也着急吧,反正都是一家人,来日方长嘛。”姬宝儿拉着姜嬛的手撒娇。
姜嬛不动如风的站在那,眼中含笑。
“也是,咱们都是一家人,来日方长,如今你才回来,自当与临渊多亲近亲近的。”林氏道,“临渊如今也不小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一个孩子了?”
姜嬛更加羞怯的低头。
林氏捂着嘴笑:“你这孩子,倒还害羞上了。”
“我听说你们院子中,有一个丫头趁着你不在,爬了临渊了床,可有此事?”林氏又问。
姜嬛在脑中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沉默着点头,眼角边的笑意,也尽数都消散下去。
林氏拉着她坐到了桌子边上:“嬛嬛,你听我说,男子有几个通房是很正常的事,况且玲珑本就是临渊的母亲留给他的通房,又何必在意了。”
“你若是担心玲珑会与你争宠,那你便将折枝献上去,你别瞧这丫头瞧着安安静静的,可她这种身段,恰恰是男子最喜爱的,到时候若是折枝有孕,可抱到你膝下当做嫡子来养,你觉得如何?”
姜嬛瞧了折枝一眼,浅笑着颔首,算是应承了林氏话中的意思。
正站在身后伺候姜嬛的折枝,感激的朝林氏一笑,而后便是一脸春风得意的低了低头。
其实有时候姜嬛还挺弄不懂这些小姑娘心中到底是在想什么的,王爷和林氏前后塞进来的姑娘还少吗?可有哪一个,是平安的活到如今的?
当然,她可以算是一个例外。
况且不说那几个,就说打小伺候姬以羡的玲珑,还不是说发卖就发卖了,那人都不曾有过半分犹豫,又何况她们这种半路被塞进来的,
姬以羡他的心啊,就是石头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吃完,林氏挥挥手,就见姬宝儿提着裙摆跑进了内屋,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锦盒来,她小心翼翼的捧到了姜嬛的面前,嬉笑道:“嫂嫂你快瞧瞧,这事娘亲特地给你的。”
姜嬛心中顿时就戒备起来,她笑着将锦盒给拿到了面前,将那纽扣给扭开,就瞧见锦盒中,放着一个小瓷瓶,和她初到这里时,林氏给她的那个瓶子真的是何其相似。
姜嬛伸手摸上那个瓶子的一瞬,就听见林氏的声音徐徐响起:“我听见折枝说,上次给你的这个,已经吃完了,便又托人寻来。”
“临渊这孩子的身子不好,你作为他的妻子,可要多多费心才是。”
瓶身冰凉,握在掌心中凉意阵阵。
姜嬛浅笑着将瓶子放进了袖子中,颔首。
“饭也吃了,你也该回了,可千万不要让临渊等得太久了。”林氏说着,掩面一笑,“毕竟你们也算是新婚燕尔,我竟然因为心急就这般将你给教了出来,回去之后,可得好生向临渊解释解释。”
折枝扶着姜嬛起身,夜风穿堂而来。
姜嬛恭谨的福身与折枝一同退下。
夜风徐徐拂面而来,将白日的暑气消退,转而带上了几分初春时的凉意。
折枝亦步亦趋的跟在姜嬛的身后,等着快走到院子的时候,姜嬛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檐下挂着的灯笼。
在风中一晃一晃的,就连红色的流光也随之逶迤到了地面。
“世子妃。”折枝不解的轻唤。
姜嬛盯了一会儿,慢慢的摇头,随着折枝一同进了院子,就在她踏上石阶,准备进屋的时候,折枝却小声的开了口:“世子妃。”
姜嬛脚步一顿,回身,一双眼清凌凌的瞧着她。
折枝的身子不自觉的一颤,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惶惶不安的低头,又唤了一声:“世子妃。”
见着这人久久没有说话,折枝这才想起自个主子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随即胆子又大了一些:“先前夫人说……”
夜色正浓,她又背光而站,嗤笑隐在面纱之下,无人瞧见。
折枝还以为姜嬛是默认了她说的这话,当即有了些底气,声音又大了一些:“先前夫人说,让世子妃您安排奴婢侍寝的。”
“奴婢知道这般说有些唐突,可如今世子爷已经到了弱冠之年,长安城别家的公子,到了世子爷这个年纪,别说已有了子嗣,后院也有了好几位姨娘,如今世子爷后院空置,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不会说世子爷,只会议论世子妃,您没有容人之量,也无妇人之德。”
姜嬛笑着垂眼,那目光直勾勾的瞧着折枝,倒让她觉得一阵心神恍惚。
脚步声从屋子里渐渐响起,在折枝的目光中,就瞧见原本紧掩着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男子从里面缓步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姜嬛的肩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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