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梨并没带傅燕然去瞧瞧金陵的风俗如何,而是很直接的就将人带到了城门口去。
北风凛冽长奔而至。
傅燕然将车帘撩开,露出了那张温润雅致的脸:“时辰尚早,不若请郡主前来一叙如何?”
“我可不记得我与你又何旧情好叙。”沈梨冷着一张脸,眸光幽暗的瞧着他,好像说来真是这么一回事般。
傅燕然也不气恼她这般态度,只笑道:“你若不愿,那我不勉强,只是你确定要与我们这般说吗?我倒是没什么,就只怕这儿人多嘴杂的,要是不一小心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郡主可别什么都往我的头上扣。”
语毕,傅燕然笑得春暖花开的看着她。
沈梨面色极冷,可还是因他这么一句话,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弯腰钻进了马车中。
不同于外面,马车中暖和的紧,那人抱着暖炉倚在车壁上,面前的小几上还沏着一壶茶,香味一下子就从里面冒了出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
她面无表情的坐下:“不知傅三公子要同我叙什么旧情?”
“你别板着一张脸呀,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你再长安时候的模样,多乖呀。”傅燕然倒了一盏茶,摆在了她的面前,“尝尝,这是我专门从长安带来的,想必你也挺怀念这个味道的。”
沈梨看他:“傅三,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你有什么尽管说便是,何必在我面前弄这么一套虚的。”
傅燕然叹气:“其实我也并不想同你这般客气的,但转念一想,你怎么说也是大秦的宜姜郡主,我若是不对你客气些,你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见着沈梨脸色不算好,傅燕然这才摆手笑道:“好了好了,不同你开玩笑,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沈梨道:“洗耳恭听。”
“临渊知道你的身份对吧。”傅燕然问道。
沈梨警惕的看了傅燕然一眼:“你又想做什么?傅三我如今已同他没关系了,你别想着用他来压我。”
“我只是问问,你别这般紧张。”傅燕然笑了笑,“只是如今长安那边正在筹备婚事,我这不是怕你过去搅局嘛!”
沈梨眯了眯眼:“傅三,听你这个口气,你好像想让我给临渊和陶嘉月备上一份厚礼过去。”
“你虽是宜姜,但也确确实实是姜嬛,我想若是在新婚当日,临渊瞧见你的贺礼,必定会欣喜若狂的。”傅燕然笑道。
沈梨眼中顿时就涌出了几分戾气来:“傅三,我若是给他送了贺礼,你觉得他敢收吗?你们大燕的太子,敢毫无芥蒂的让临渊收下吗?”
“你可别忘了,广陵王如今会身受重伤,全拜我父亲所赐。”沈梨脸上露出森冷的杀气来,“这般,你还需要我送吗?”
傅燕然脸上的笑容也带出了几分勉强来,他们相熟多年,自然知道这事沈梨是绝对做得出来的,他咬咬牙,又换了另一个事:“听说你昨儿同南少主在屋檐上不醉不归?”
“傅三公子什么都好,就是管得太宽了些。”沈梨道,“我与谁不醉不归都是我的事,傅三公子还是不要过问了。看来傅三公子找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宜姜便先走了。”
“也祝傅三公子,一路顺风,早日平安抵达长安。”沈梨说完后,便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傅燕然急忙的将车帘卷起来,瞧着背对他而站的沈梨,正要开口,马车却晃然一动,他没坐稳,身子一下子就向前扑去。
他摔得可不算轻,他用手抵在地上,无声地笑了笑。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风沙卷过巍巍城门。
沈梨负手瞧着沽酒:“人都可都安排好了?”
沽酒拱手:“属下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傅三一出现,必定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与他相斗这么多年,他的底细我还是能摸清楚几分的。”沈梨歪着头,看向越走越远的车驾,“这场刺杀要不了他的命,不过让他安静一顿时日,还是可以的。”
沽酒奇怪道:“难道姑娘不想要他的命吗?”
“想啊,做梦都在想,可是到底也只是梦罢了。”沈梨拍了拍沽酒的肩,在他耳边小声道,“如今沈家已是腹背受敌,实在是无法承受傅家滔天怒火。”
“傅三,给个教训就是,别将人收拾的太惨了。”
沽酒拱手:“是,属下遵命。”
“去吧。”
等到沽酒的消息,是在三日后。
稀稀落落的小雨刚停,那人便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她的书房。
他手中还握着剑,衣裳上明显有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闻末吓得赶紧从房梁上滚下来,将人扶着在一旁坐下,呱呱叫道:“你不是去收拾傅三了吗?怎么感觉,像是你被傅三给收拾了一顿?”
“那人肩不能抗都不能提的?竟然还能将你伤到如此地步?”闻末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如是说道。
庭凛听见声音也从外面滚了进来,他瞧着沽酒,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这般严重?”
沈梨思忖了片刻,俯下身将沽酒的伤口旁边的衣服给拉了下来,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遇上了大燕的铁骑?”
沽酒沉默了半响之后,同沈梨说道:“属下不曾见过大燕的铁骑,是以分不清那群人到底是大燕的铁骑还是傅家的死士。”
沈梨将他的衣裳重新拉了回来,将伤口掩住:“傅家的死士我知道些,虽然的确厉害,可还不至于将你伤到如此地步。”
沽酒听见这话瞬间就感觉有些不对味,他一下子就拧了眉:“属下怎么听姑娘的这口气,好像同大燕铁骑很熟一般?”
“这或许是你的错觉。”沈梨道,“先让闻末替你上药吧。”
语毕,沈梨便折身回了书案前坐下,沽酒拧着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开,他朝着沈梨看了好几眼,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沽酒也知自己从沈梨那问不出什么来,很干脆的就看向了庭凛:“你跟主子去过长安,你多少该知道些吧。”
庭凛紧紧地抿住了唇,没说话。
倒是沈梨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沽酒,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有人探听我的私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沽酒眉头皱着,却没有反抗:“是。”
日子簌簌而过。
距离卫卿举办的那场荒唐的宴会,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的时日,如今正是十二月末,府中的红梅都已经开遍。
金陵已经落了雪。
庭阶已经铺上了一层雪衣,她每次从外回来,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上一些雪粒子,将她的衣裳濡湿。
透心骨的凉。
沈梨如今也刚从院子中赏梅回来,手上还折了几枝,让阑珊插在了屋内的花瓶之中。
梅香溢出,倒是比熏香更加沁人心脾。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裹着大氅抱着手炉正要坐上罗汉床的时候,沽酒夹杂这一身风雪而来。
他手中还拿着一封被雪濡湿的信函,封面的笔迹已经被雪水给洇开,变成一团深浅不一的墨痕。
沈梨懒洋洋的支着身子瞅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喜事。”沽酒说道,将信函毕恭毕敬的递到了沈梨的面前,“沈良娣有喜了。”
沈梨接过信函的手一僵,随即她挑眉看向沽酒:“你是说,沈轻有了?”
“卫隅的?”
沽酒点点头:“是,这是东宫中刚确诊出来的,根据东宫那边的记录显示,这些日子沈良娣一共侍寝两次,时日都对得上。”
“两个月侍寝两次?”沈梨没忍住笑了笑,“她的福气还真是大,如今她倒是可以凭借着腹中这个孩儿作威作福了。”
“毕竟也占了一个‘长’字。”沈梨说道,“虽然是庶出的。”
“可不管是不是庶出,那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儿,注定了这份荣宠就非比寻常。”沈梨叹气,将身子倚在迎枕上,“你说说,沈轻这个肚子这般争气,唐子玉会不会气得吐血呀。”
沽酒拱手:“若是姑娘不放心,进宫瞧瞧不就知道了?”
沈梨玩着手中的信函,久久不语。
“姑娘?”沽酒喊道。
沈梨仰头朝着沽酒看了眼:“叫闻末过来吧。”
“姑娘身子可是不太舒爽?”沽酒问道。
沈梨摇头:“只是听闻沈轻有喜,我这个当嫡姐有些激动,想送些补品进宫罢了,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沽酒也不疑有他,待沈梨说完之后,他便立马折身,去将闻末揪到了沈梨的面前来。
闻末到的时候,沈梨正好将茶盖盖上,眉眼冷淡:“你可知有什么东西,闻久了容易滑胎。”
“主子!”闻末惊讶的瞧她,“您是想……”
沈梨面色冷峭的瞧着他:“怎么?不可以?”
闻末有些心惊的攥了攥手心,手心中不知何时竟然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热汗,他道:“您就算再不喜欢沈良娣,可她腹中的孩儿,终究是留着我沈家的血脉,还请主子三思。”
“留着我沈家的血脉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不动手,就没人会动手吗?”沈梨冷笑,挑眉看着沽酒和闻末,“若沈轻生得是个庶长女还好,可若是个庶长子,别说唐子玉会下杀手,就连陛下和太子也不会放过他的。”
“既如此,还不如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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