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烟无言的从两人身侧穿插而过。
半响之后,沈梨才听见了卫砚声调冷邦邦的响起:“此次,父皇还给我纳了一个侧妃,是林家的姑娘。”
林家的姑娘?沈梨托腮好生将金陵城中适嫁的女子粗略的又过了一遍之后,这才想起了林家的姑娘说得是谁。
林家也是将门之后,只是听说现如今林家掌权那位,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就是不知道嫁到南王府的是他那可怜巴巴的嫡女,还是张扬跋扈的庶女。
“陛下对你可真算好的。”沈梨似笑非笑的说了句,“不过你娶的这位侧妃,到底是谁呀?林家可是有两位姑娘了。”
“林弦。”卫砚好生想了一番后,这才想起了林家那位姑娘的名字。
“她?”沈梨琢磨着,同他道,“林弦是林家嫡出的姑娘,可惜不怎么受宠,你的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
“林家与沈家都算是将门,我既有了沈家,有没有林家的支持,倒也不怎么重要。”卫砚说着,“而且我也打听过了,林家那位庶女,思慕的人是皇兄,我若是真将她娶了回来,还指不定要被枕边人算计了。”
沈梨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卫砚:“你能这般想倒是好的,不过让你娶人家姑娘,岂不是祸害了人家。”
卫砚似乎没有想到沈梨竟然会问出这般天真的事,他愣了片刻之后,没忍住笑出了声:“暖暖,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呀?”
这话完全就是在讽刺她,沈梨自然也能听懂卫砚话中的意思,她想了片刻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虽然我很想说我一直都是这般通情达理,可到底不过是被人改变了些,这话就当我不曾说过吧。”
听她说完,卫砚也正了脸色:“既如此,我回答你也无妨。”
“我需要一个子嗣。”卫砚如是说道。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
沈梨缓缓点头:“其实你现在也不用急的,等日后你登上那个位置,六宫美人,想要什么样的子嗣没有,又何必急于一时,况且你如今所做之事,若是有了子嗣,那等于将自己的把柄软肋递到了敌人的面前。”
“皇兄如今也有子嗣。”卫砚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你与他不同。”沈梨不假思索的便将卫砚的想法给打断,他狐疑的瞧着她,不太明白她口中所言的不同到底是什么。沈梨低头笑了下,便说道,“你若是有了子嗣,必定会多方爱护,可卫隅却不会,如今太子妃和沈良娣都有了身孕,你觉得卫隅会将她们哪一个生的子嗣,放在心上?”
卫砚立马茅塞顿开的摇头,不管是沈轻腹中的孩子,又或是唐子玉的,卫隅都不会在乎,不会在乎也就罢了,说不准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在一旁给他们递个刀子。
可随之,卫砚也立马想起了另一件事来,他急匆匆的朝着沈梨脱口而出:“阿轻你不能动!她腹中的孩儿你也不能动。”
瞬间,沈梨心头的怒火便在顷刻间将心头袭卷,不过她向来最能克制自己的脾气,纵然眼中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可面色却平和依旧,就连说话的声调,也被遮掩的极好:“我与沈轻之间的恩怨,不用你来管,但我也还没卑鄙到对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动手,不过我不动手,不代表有人看得惯她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给生出来。”
这话无意是说到卫砚的心坎上去了,他嘴角紧紧地抿着,十个手指头也是向里屈着,不知在想什么,手背上青筋也是一根一根的冒了出来,分外狰狞。
沈梨只当自己眼瞎,瞧不见。
“暖暖。”沉默了一阵之后,卫砚突然开口,神色中带上了几分乞求。
沈梨漫不经心的应着,多余的话却是一句都不曾说出口。
见着她这般样子,卫砚便知自己开口求情的机会渺茫,他眉头紧锁的靠在那,过来半日之后,这才缓缓地说了句,“我知你和阿轻之间的孽缘难解,我也不奢求你能保护她,只是在她临产之日,你别添乱就行。”
“你大可放心好了,如今沈家自身难保,我还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沈轻的身上。”沈梨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得到了沈梨的保障,卫砚也不在多留,起身便与她告辞。
临到卫砚走到门槛边上的时候,沈梨却突然又开了口:“其实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同沈轻搅和到一起的?我明明记得你之前很不喜欢她的。”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卫砚眉梢处难得的带出了几分柔情来,“救过我。”
言罢,卫砚便大步离开。
余下沈梨坐在榻上,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颌一笑:“这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吗?”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沈轻竟然也有了这般的好心肠,还学会救人于危难了。”沈梨抬手便窗扇推开,偏头看着出现在窗扇边的沽酒,“去查查,没准儿这其中的内情,能叫人大开眼界了。”
“是。”
是夜。
烛台上火光璀璨,与苍穹之上的星子遥相辉映。
唐子玉随意的披了件厚实的披风便赤脚走在了毛毯之上,瑶华刚端水进来,瞧见唐子玉的情况后,便立马飞奔上前,将手中的水盆放下,扶着唐子玉走了回去坐下。
身子挨着软绵绵的东西时,她伸手拍了下瑶华:“不必这般紧张的,我只是坐久了,想要起来走一走。”
“如今娘娘不过才三月不到,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可要当心些才是。”瑶华笑容软和的盯着唐子玉的小腹,“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娘娘还是赶快歇息吧。”
谁知唐子玉却摇了摇头,担忧的紧紧地盯着安静的门庭:“殿下今儿不来吗?”
“殿下那边已经传了话,说是今儿有急事要处理,便不来陪娘娘了。”瑶华回道。
唐子玉却是不信,她伸手狠狠地掐住了瑶华的手,紧张道:“你确定真的是在书房处理公务,而不是去风荷殿陪那个贱蹄子?”
“奴婢确定。”虽是被唐子玉掐得厉害,瑶华还是忍痛笑着安抚情绪已经开始暴动的唐子玉,“那边殿下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涉足了,如今的风荷殿与冷宫无异。”
唐子玉惶恐的摇头:“不,我还是不太放心,那个贱蹄子的花招这般多,万一要是又作出什么下作的手段来,难保殿下不会就犯。”
一边说着,唐子玉一边捂着小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阴狠:“你去找人打听下,那贱蹄子的临产还有多久,不管是她生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不准她生出来,我一定要以绝后患。”
瑶华依旧是软和的应承:“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不过时辰不早了,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吧,免得影响了您的腹中的皇长孙。”
听见皇长孙这个字眼,唐子玉的神色一下子就平和下来,顺从的随着瑶华的动作坐了下来:“瑶华,只要你将这事办妥,本宫是不会亏待你的。”
瑶华感激的朝唐子玉看了眼:“多谢娘娘厚爱,瑶华这条命是娘娘的,只要娘娘高兴,瑶华便高兴。”
“你这张小嘴呀,还是那么的甜。”唐子玉满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瑶华弯着腰卑躬的从寝殿内退了出去。
庭院中夜风如水,凉透肌肤。
她立于檐角之下,呆呆地仰头瞧着布满了璀璨星光的苍穹。
似乎有些事自打她入东宫的那一刻,便有了结论。而她注定了这一辈子都要被围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红墙之中。
墙外的悲欢喜乐,便与她再无任何的关系。
而今她唯一所愿,也不过是她的孩子,能平安到老。
次日一早,唐子玉刚从梦中醒来,瑶华便为她带来了好消息。
说是昨儿沈轻在殿中大发肝火,动了胎气,如今情况有些危急。
唐子玉一边梳妆,一边好奇地问道:“本宫记得上次大发雷霆,还是因为本宫有喜,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她这个脾气呀!”唐子玉望着铜镜中花容月貌的自己,勾着嘴角明艳一笑,“还真是被沈家给惯坏了,明明就只是个庶出的姑娘,竟然比嫡女还要张扬。”
瑶华道:“据说是因为陛下给南王和宜姜郡主赐了亲。”
唐子玉一听,先是愣了片刻,随即便伏在妆台上笑得直不起腰来,一边笑着,一边用手背去拭眼角快要溢出的泪珠子:“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呀!她费尽心思从沈梨那个丫头手中将太子身边的位置给抢了过来,抢了也就老实些,怎么?还想南王殿下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不娶妻了?”
“你说沈轻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还是觉得自己真的有那么重要,谁都要围着她转?”
“得了殿下还想要南王?这人呀,也真是够贪心的,也不怕被撑破了肚子,两边都讨不了好。”
瑶华敛眉替她梳着头:“娘娘说的是,沈良娣就是太分不清轻重了。”
“哎,她这也不叫分不清轻重。”唐子玉嘲弄的笑着,“她这叫心中一点数都没有。”
“对了,你去本宫的小库房,取一些玩意来,给宜姜郡主送去。”唐子玉转身吩咐道,“记得在送去之前了,先去一趟风荷殿,问问沈良娣,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带给她长姐的。”
“反正本宫今儿心情好,倒是可以不计前嫌的帮她一把。”
瑶华忍笑应了下来:“只怕沈良娣会被气疯吧。”
唐子玉挑眉:“那是她自个气量小,哪里怨得了别人。”
沈梨刚午睡醒来,便听见东宫中传来了沈轻活生生被气昏过去的消息。
她好奇的看向一脸憋笑的庭凛,问道:“她这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竟然能被人活生生的给气昏过去?”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庭凛拱手回了一句之后,便朝着身后挥挥手,不过顷刻间,便有一群人鱼贯而入,各个手上都捧着精美的玩物。
沈梨诧异的挑眉,看向庭凛:“这是你孝敬你主子我的?”
“主子惯会开玩笑,属下这般穷,怎么可能有这银钱去给主子买什么瓷器,这些呀!”庭凛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后,才同她笑,“这是太子妃命人送来的,说是恭祝主子同南王喜结连理。”
沈梨漫不经心的又往那些玩物上瞟了眼,似笑非笑道:“太子妃倒是有心了。”
“那她人了?”
庭凛道:“送来就走了,说是主子您身子不好,她们便不相扰了。”
沈梨瞧着这一屋的玩物,又想起沈轻活生生被气晕这件事,大概倒是有了几分眉目,想必是唐子玉要送她这些东西也就算了,还特意跑去风荷殿,在沈轻面前好生将她同卫砚的婚事说了一番吧。
要不然,她又如何会活活的被气晕过去。
这人呀……沈梨舒展着眉眼想道,还真是贪心。
入宫给皇后和贵妃请安那日,沈梨倒是同唐子玉见了一次。
不过两人并未有什么机会单独说话,两人见了一礼之后,便各自走开,温温和和,再也不复先前的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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