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之下,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若是别的人听见这句话,少不得要退让一两步,可南宵引那是出了名的脸皮堪比城墙,姬以墨这些话,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在隔靴搔痒罢了。
南宵引头一歪,便笑:“罗敷有夫?临渊世子同暖暖可有婚书为证?”
姜嬛被容陵护在身后,她只能稍稍将身子一偏,看向了倚在那优哉游哉的人。她觉得自个此刻心头正有一团火气,正越烧越大越烧越大。
可她又不能冲过去,将那厮的嘴给堵住,只能听见他在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越说越离谱。
姬以墨道:“自然是有婚书为证的。”
“一纸假婚书罢了,又能做什么数?”南宵引又笑吟吟的眯着双眼同他们说道。
姬以墨现在觉得南宵引是不是在故意找他们的茬,明知姜嬛的身份是什么,都不肯告诉他们也就罢,还非要用这些言语戏弄他们。
虽然他承认姜嬛的确要比寻常女子出色些许,可就那一张脸……姬以墨心思复杂的看着她,就算是一个男子眼在瞎,也不可能对着那副尊容亲下去吧。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个那个堂弟的眼就瞎了一个彻底。
姬以墨也被他噎了一个彻底,一时之间竟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南宵引,只能有些气急败坏的站在原地。
南宵引说的是事实,他也亲自登门请求过南宵引去查姜嬛的身份,若是今儿他在这儿反驳,这人撂担子不做了怎么办?
最可气的就是,这人明明就知道姜嬛的身份,却偏偏要让他以他珍藏多年的玉玦相赠。
几人说话的时候,君硕风倒是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比起姬以墨南宵引几人精致俊朗不同,君硕风着实算不上一个美男子,他面容也就平平,可唯有身上那股冷冽的气势,能将人慑住一二。
姜嬛是最先瞧见他出来的,她伸手去勾她耳边的碎发,顺道便将幕离上的帷帐给放下来,可还不等她的手缩回袖中,就被君硕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小丫头,别来无恙。”
姜嬛装作受惊的样子,一把就将君硕风的手给拂开,往容陵的另一边退了几步,容陵就算是再不喜欢这位世子妃,便也用身子稍作遮挡,将君硕风的视线给挡开。
“哟,这不是不认识寡人了?”君硕风却毫不在意的一笑。
其实姜嬛觉得在某些方面君硕风和南宵引都是一个德行,要不然他们的君尘之谊,也不会维持这么久,简单来说,也就是臭味相投。
“君上。”南宵引拱手,“您怎么出来了?”
“这不是听见了故人的声音嘛。”君硕风的目光就一直没从她的身上移开。
姜嬛暗中瞥了南宵引一眼,没再说话。
君硕风却不肯放松,他往前走了几步,一把就从容陵身后将人给揪了出来:“小丫头,我们这般久没见,你都不同寡人叙叙旧吗?”
“寡人记得小时候,你还喊寡人一声硕风哥哥了?”他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嬛越听越觉得胆战心惊。
君硕风并非大楚先帝的嫡子,而是由一宫女所生,被陛下所不喜,年少在外求学之际,她父亲也曾教过他一招半式,换而言之这人曾经改名换姓在他们沈家住了好长一顿时间,那时候金陵人人皆知,景阳候沈安收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徒弟,其能力不在其子之下。
只是他们对外虽是以师徒相称,可两人却是一个没有收徒,一个也没有拜师。
等着后来,沈安稍稍动了心思之后,这人却一拍屁股,收拾包袱款款走了,回了大楚,在一众兄弟之间厮杀出了一条血路,由南宵引陪着。
不过等着他继承皇位后,在见着沈安,私底下却还是称了一句老师。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从金陵暗中前来襄助南宵引,这才认出了一直住在她们家的硕风哥哥竟然是大楚的皇子殿下。
是以后来,她便再也没有唤过他一声硕风哥哥。
如今被人揪出来,姜嬛倒是没有惊惶,反而想起若是姬以羡那厮在,少不得回去之后,要折腾她唤他一声瑾瑜哥哥。
想起那人,姜嬛耳根处浮出了几分微红。
姬以墨目光难定的在她们之间游移,而后才道:“君上同姜嬛认识?”
“故人。”君硕风手上一个用力,便将人往自己的身边一扯,“今儿我便先带暖暖回宫了,许久不见这丫头,寡人也着实想念的紧。”
“君上。”姬以墨赶紧上前想要拦住君硕风,却不想自己竟然先被南宵引给挡了一个正着:“太子殿下,我们同暖暖都算是青梅竹马,大家知根知底熟悉的很,我们君上也是因为好久都没有见暖暖了,相同她叙叙旧罢了。”
姬以墨有几分着急:“那姜嬛既然同你们是青梅竹马,想必她的身份你们都清楚的很,南少主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了吗?”
“本少主也说了。”南宵引微微一笑,“想知道暖暖的身份可以,我南家尚缺了一位少夫人。”
姬以墨面露愠色。
尔后,就又瞧见南宵引轻笑:“殿下也别太担心,只要等着暖暖想起之前的事,不用你们赶,她自己也会走的。”
姬以墨拧眉:“孤不是这么个意思。”
南宵引回头看了眼,见着两人已经没了身影后,这才将身子稍稍往另一边偏了偏:“太子殿下,如今时候不早了,南某这就派人将你送回去。”
姬以墨忍着怒气看着南宵引,可瞧了半日,那人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笑意微微的,好像无论他们说什么,这人都能四两拨千斤的给挡回去。
容陵站在姬以墨的后侧,悄悄地扯了下他的袖子,姬以墨侧目而视,突然深吸一口气,对着南宵引拱手:“今儿劳烦南少主了,告辞。”
“告辞。”
被君硕风揪出去的姜嬛在到了没人地方后,便一把将他的手给拂开,口气也冷淡的紧:“君上好兴致。”
“阿梨。”君硕风丝毫不介意她的冷淡,目光反而还柔和下来,“许久不见。”
听着他温和下来的语气,姜嬛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自觉跟着温煦起来:“的确是许久不见。”
他用目光示意了下前方的攒尖的凉亭,随即道:“去坐坐吗?”
“嗯。”姜嬛也明白今儿君硕风不将自己想问的事给问出来,是决计不会让她走的,是以并未拒绝他的提议。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凉亭。
凉亭四面通透,挂上了素色的纱幔,临着一处假山流水,水声潺潺,偶有清凉的风混着水汽而来,将暑热驱散。
她在石凳上坐下,君硕风便坐在她的对面:“宵引府中还留有云雾茶,可要让他遣人泡一壶上来。”
“如今天热,实在是没什么兴趣,算了吧。”姜嬛摇头,将要上前奉茶的丫鬟给摒退。
瞧着她这般倦怠模样,君硕风倒是笑了起来,眉眼间带了几分愉悦:“你还是和以前一般畏热。”
姜嬛颔首,叹了口气:“是啊,如今这天真的是太难过了,不过倒是比在肃州好上一些。”说着,她沉吟了片刻之后,又道,“这事是南少主同君上说的吧。”
君硕风倒是供认不讳:“一年之前,老师遍寻无果,便给我写了一封信,那时候我才知你失踪的事。”
“你也是南家专供消息这一块,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情报网,我便去找了南宵引问此事,他虽是知道你失踪的事,却不知你到底是被人绑去了哪。直到前段时日,你在长安出现,这才有了你的消息,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同姬临渊有了那般的关系。”君硕风目光复杂的瞧着她,似乎不太明白世间男子万千,为何她独独选了最不可能的一个。
姜嬛沉思了许久,才道:“我醒来,只瞧见他一人,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许是她不曾注意到提起那人时,她眉眼间微微松动的模样,就连那冷淡到戒备的神色也有了几分松弛,君硕风蓦然想起了几年之前,他听闻她同卫隅有婚约,见着她日子。
与此时相较,她对谁到底是真心,对谁又是假意,几乎很好分辨了。
瞧着她展颜的样子,君硕风有些失神,陡然间就想起了许多陈年旧事。
原先他在沈府暂居时,这个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与如今可谓是大相径庭。
如今看着她,说心中没有半分触动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人也算是他年少时,少有的能触及到他心中柔软的人。
他年少失意,被人瞧不起,尝遍世间冷暖,也唯有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能像那般狼狈的他,伸出手,娇娇软软的扯着他的衣角,同他笑,同他玩闹。
还记得他刚被老师带回府,对沈府不熟悉,整个人完全处于戒备的状态,这丫头却意外地相中了他,特别喜欢拉着他陪她玩,让他给她说许许多多的事,他若是不说,或者不愿意理她,她就抱着一个小凳子乖巧的跟在他的身边,他若是在练武场上习武,她就坐在边上,谁也赶不走,除非他过来同她说话。
当然,爱跟着他的还有另一个小萝卜。
这丫头的双胞胎弟弟沈阑。
不过沈梨这丫头跟着人是他,而沈阑跟着的却是沈梨。
想起年少时那段最肆意的岁月,君硕风整个人又变得柔和了些。
她比他整整小了十岁,当年他暂居沈府的时候,这个丫头真的还只是个幼童,抱起来软软的,香香的,会拉着他的衣裳,乖巧的叫他硕风哥哥。
可谁知,这丫头随着年岁越发大了,人也越来越冷清,从原先的硕风哥哥已经变成了硕风大哥,再然后,等着他一路厮杀回了大楚,这人儿就变成了一句冷冷淡淡的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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