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沈梨是被阑珊进来给扶出去的。
出去的时候,同沈祁倒是打了一个照面,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清风吹得他衣袍翩翩,恍似天人。
他瞧着她,蓦然一笑:“看来,长嫂下手还是挺轻的,下次我必定会问问长嫂是否需要人代劳?”
沈梨其实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听见沈祁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瞪着他:“你就是希望我赶快死了对吧?沈祁,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听见她的话,沈祁眯着眼睛一笑,随后摇摇头:“这可不是您的言传身教吗?”
还不等她回答,她就被阑珊给扶着走了。
沈祁一笑,领着沈然进屋拜见。
司宵阁。
就算是多年不曾回来,这儿气息光是闻着,还是让她感觉到了几分安心。
阑珊扶着沈梨过去躺下,虽说卫卿下手留了情,可背上的还是被浸出了几分血迹,不张扬,只零零散散的遍布了整个背部。
她伸手拽过自己的枕头,塞在了自己的脸下衬着,回头正好瞧见阑珊一副将哭不哭的样,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好了,别委屈了,替我找些药来上着。”
阑珊抬手抹了抹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眶:“郡主就是不懂得什么叫心疼。”
回到自己赖以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自然是极好的,好到她晚上所梦见的,都是些香甜红软之事,只是半夜醒来,瞧着自己枕畔空冷,想着自己身边在无人相伴,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悲鸣。
难道这不是她心心念念之事吗?
跑掉大燕的一切,重回大秦,重新做她的宜姜郡主,不再为过去不再为故人所牵绊,只是如今她所想所愿尽皆达成,心中还是像被什么揪着一般,难受的厉害。
她裹着被褥翻了一个身,扯着被子轻而易举的就蒙过了自己的头顶。
后日很快便到了,今儿是入宫觐见的日子。
她站在原地,任由阑珊服侍她穿上郡主的服饰,她侧脸看向铜镜中不需要涂脂抹粉,佯装一番,就已经脸色苍白的自己,倒是不由得感谢前日进府,母亲就先将她给打了一遍。
阑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极差,便不由得问道:“郡主可需要擦点粉,将气色给掩一下?”
“不需要。”沈梨站在原地,单手摸上了自己的脸,笑出了声:“我可是个大病初愈之人,这般面容才符合不是吗?”
阑珊应诺,并未在多加劝阻。
等着梳洗打扮好,一群宫娥簇拥着沈梨走出去来的时候,卫卿便在府中影壁那等她,瞧着她倒是讶异的皱眉:“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
沈梨低头柔婉一笑:“女儿大病初愈,这般脸色不是才对劲吗?”
卫卿一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并未在追问,带着她直接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因着卫卿的缘故,她对皇宫倒还是挺熟悉的。
毕竟幼时,她就经常跟着卫卿出入皇宫请安。
她其实不太喜欢皇宫,也不太愿意见着这朱门宫墙。因为这处地给她的感觉,比之整座金陵城,更带着一种庄重威严,还有森凉。
沈梨将车帘放下,揉了揉自己被风吹得僵硬冰冷的手指。
如今已经入冬了。
卫卿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当她许久不曾回来,有些想念此处,是以见着她这般模样,倒是开口劝了几句。
言罢,就见沈梨回头朝着她一笑:“母亲,我无事,只是许久不曾见了。”
听言,卫卿倒是宽了心,没再说什么,任由沈梨去了。
经过一路重重守卫的甬道,终是到了皇宫重地。
卫卿同沈梨下了马车,倒也没有急着去找皇帝,而是让人传个话后,便带着沈梨往乾宁宫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了。
大秦的后宫算比较和睦的,因为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几人几乎都是一条心上,像被什么麻绳拧着,解都解不开。
偶尔有些风浪扑起来,也能被她们很轻易的压制住。
沈梨亦步亦趋的跟在卫卿的身后,问道:“姑姑今儿来了吗?”
她口中所言的姑姑,便是如今嘉宁帝的贵妃,亦是她父亲沈安的胞妹。
卫卿似笑非笑的回头:“你病愈进宫请安,这般大的消息,你觉得你姑姑会不来吗?”
事实证明,沈梨的想法真的是多余的,除了姑姑,就连皇后和其他嫔妃都到了。
皇后是苏家的姑娘,年少时同沈贵妃和她的母亲便是闺中密友,本以为这两人进宫共侍一夫,会翻脸,弄得对方你死我活的,谁知竟然相处融洽,联手排除异己,就连她们所生的皇子,那也是一条心上的,这让许多想看苏家和沈家笑话的人大跌眼镜。
其实这其中到底是有多少真情假意,除了她们自个,谁都不了解,唯有一点可是佐证,那便是沈家和苏家的的确确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沈梨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同皇后说着话,沈贵妃时不时的接上一两句,气氛倒也融洽。至于其余的嫔妃,全都当自己不存在似的,各个拿着茶就开始装哑巴。
直到卫卿出现,这些嫔妃才像会说话了一样,一个个的站起来同她问好。
这副场面她也见了十几年,她乖巧柔顺的站在卫卿的身边,只需要会笑就好。
另一边,沈贵妃也端起了手边的茶同太后和皇后两人笑道:“瞧着宜姜的精气神好像还挺差的,她的病是否真的痊愈了?”说着,她又感叹了句,“这次倒是可惜了,就是不知我那个傻儿子有没有这等子的福气。”
皇后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最中意的儿媳,的的确确也是沈梨,这丫头不光是她们几人瞧着长大的,品性什么都清楚,就说她身后立着的沈家,那绝对是大秦许多儿郎梦寐以求的,她们苏家自然也不例外。
本想借着沈梨,让苏家和沈家的关系更加牢固些,谁知命运弄人啊。
皇后笑了下,其中不乏惋惜之意:“是啊,的确可惜了。”
太后倒是笑眯眯的,卫隅和卫砚都是她的孙子,宜姜则是她的外孙女,反正呀,这绕来绕去也都还是他们卫家的媳妇儿,是以对她而言,宜姜到底嫁给谁,倒也没差。
“宜姜,到皇外祖母这儿来。”太后笑眯眯的朝着她招手,然后就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
沈梨笑着同几人行礼之后,便亲热的挨着太后坐下。
她抓着沈梨的手,捂了捂有些惊讶:“你这孩子的手怎么这般凉?莲儿去给郡主取个手炉来。”
卫卿也走了过来,同沈贵妃坐在了一起,不太在意的说道:“母后,这丫头病还未好了,仔细她过了病气给您,您还是离得远些吧。”
太后一听,便瞪了已经开始吃茶的卫卿一眼:“你闺女的病都这般重了,你不关心关心就算了,还来说哀家?”
“母后,您又不在公主府,怎么知道我不关心这个丫头。”卫卿哪里会不知道沈梨暗中做的那些小动作,她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顾虑什么,可也不会傻到去拆她的台,这些话在旁人的耳中听来,也不过是个玩笑罢了,没人会当真。
就连皇后听见,也只是笑着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道:“你呀,就是当娘的人,怎么还像原先那般浑,安乐我可告诉你,宜姜是我们定下的媳妇儿,你可不准虐待她,瞧瞧她如今都瘦成什么样了?我如今光瞧着便觉得心疼,你竟然还说这般冷情的话,仔细一会儿陛下听见,好生的训你一顿。”
大约嘉宁帝就这么一个亲外甥女的缘故,较之几位宫中的公主,更要偏疼一些。
卫卿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那你别让皇兄听见不就行了?”
“别让朕听见什么?”卫卿话音一落,嘉宁帝的声音便在殿外响起,厚重低沉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笑意,紧接着一道硕长的身影便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卫隅。
青年容颜皎皎,秀雅如玉,同她离开时别无两样。
只是唯有一点不同,便是那双眸子,比之以往更加清澈明亮。
沈梨迎着他的关切的目光,柔柔一笑,整个人似乎在瞬间生动起来,恍若春风拂槛露华浓,又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宜姜见过陛下。”
嘉宁帝的目光在沈梨那张小脸上流连一番后,蹙了蹙眉将她招进身侧,宽厚的手掌按住了她孱弱的肩膀:“你不是去沈家休养了吗?怎么脸色还这般差劲?可是沂州的大夫不好?不是朕说你,你怎么就不知道来宫中休养,还有太医可以使唤?你偏生要跑这般远,朕都不好派太医过去。”
“还有,也就两年未见,宜姜什么时候也会和舅舅客气了?”
瞧着嘉宁帝脸上慈和的笑容,沈梨脸上的笑容渐深:“劳皇帝舅舅关心,我这儿病不过是宿疾罢了,原先幼时也曾发作过,替宜姜瞧病的大夫,一直都在沂州,是以这次发病后,爹爹和我想着省事也就回去了。”
“本想着修养一段时日便能回来,谁知这一耽搁便是两年,是宜姜不是,让舅舅挂念了。”
嘉宁帝也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顶:“那你如今病可好全了?”
“只是暂时无碍,至于日后再看吧。”沈梨乖乖巧巧的一笑,“许也是宜姜福薄。”
“又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嘉宁帝目光沉了下去,对着她的额头一弹,转身便吩咐道,“去将太医院的太医叫来。”
闻言,卫卿担忧的看了沈梨一眼,见着她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心中那些泛起的微澜,便在瞬间抚平,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半盏茶不到的模样,太医们便连贯而入,一一排着去给沈梨号脉,无一例外,所有答案都像是统一好似的,只一句:“郡主心脉衰竭,臣等实在是无力回天,郡主如今还能活着,已是万幸,还请长公主节哀。”
沈梨将袖子放在,遮住了白嫩的手腕,乖巧的冲着众人一笑。
落在太后等人心中,又是一阵唏嘘不已的心疼,连带着嘉宁帝看向沈梨的目光,不由得又软和了许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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