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蒙面人腰间带着佩刀从外面鱼贯而入,天光在他们身后凛冽洒下,衬着他们的眉角,冷如月,冰如霜。
姜嬛缩在角落,看上去有些瑟缩的抬头,悄悄地打量着他们。
为首的蒙面人那目光冷冽如刀的在四周环顾了一圈之后,对着后面的几人挥挥手,便伸手按在了自己腰间佩着的刀柄上。
刀柄中间不知镶嵌着什么,在日光下折射出的倒是带着几分刻骨的冷意。
他身后的那些人上前,将他们全部都提溜了出去站着。
骄阳烈烈,炙烤而下。
姜嬛一伸手,就摸见到了自己额上的热汗,沾了满手,黏腻在掌心中,十分难受。
那人站在了屋檐角下,遮蔽了日光,一片阴凉,他正在那高谈阔论着,姜嬛听了心中只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陌锁离左瞧右瞧好了一阵子,这才下定决定伸手抵住了她的背,大概是念着男女有别,也不敢太过放肆,可瞧着她那露在外面的肌肤被晒得红红的,又有些不忍心。
这么小的姑娘,正应当是最轻狂的年岁。
“你还能坚持吗?”陌锁离凑在她的身边小声问道。
姜嬛调整了一下面纱挂着的位置:“无事。”
“要不?”陌锁离斟酌着,“你就别带这玩意了吧?反正这里,也没人会注意你这张脸长什么样?他们不会因为你长丑歧视你,也不会你长得好看,对你手下留情。”
姜嬛微笑:“你不懂。”
“不懂什么?”陌锁离摸了摸下巴,“你带着这玩意真的是累赘啊!这里又没有人会欣赏你这张脸?何况还……不好看。”
姜嬛觉得自己大概是和陌锁离说不通,只能含糊说了句:“难道我不是人吗?”
陌锁离更加惊愕:“你是人啊?但这个和你是人,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吗?”
等着那蒙面人在那高谈阔论完了之后,他们全部人都被带上了一辆马车中,马车里无座,大概是专门用来押送他们这样子的人,差不多五六十号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地儿,里面蔓延出来的味,也是五花八门的,但都十分刺鼻。
姜嬛捂着口鼻,转身死死地扒拉着陌锁离的衣裳不放,忍住自己的胃里翻天覆地的恶心感,顾不得男女之防直接就将脸贴在了陌锁离的衣裳上。
大伙都是男子,可陌锁离那人就不一样,他竟然和姬以羡一眼的龟毛,在衣裳上熏了香。极淡的清香,很好闻,若非凑近,还真闻不到。
姜嬛不在意,可陌锁离却差点没有跳起来,他结结巴巴的将身子贴在车壁上:“那个啥……男女授受不亲啊。”
姜嬛揪着他的衣袖,不让他避开:“那日在书房的院子里,你不是还让我嫁给你吗?怎么?光说不练?”
“我……我那只是……”陌锁离吞吐了半日,才道,“只是逗你玩的。”
姜嬛轻笑,她当然知道陌锁离那日只是无心之言,瞧他那样,姜嬛觉得,可能他上花楼的次数,还没有自己多吧。
她想着,突然就感觉自己背后,好像有一具热气哄哄的躯体贴了上来,带着恶臭。她不由得又将身子往陌锁离的怀中靠了靠。
感觉到姜嬛的动作,陌锁离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这是姜嬛在自荐枕席,毕竟比起脸来说,明显姬以羡要有优势的多。
是以,他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男子穿着不知道多久未洗的衣衫,正一个劲的往姜嬛的身上贴。
陌锁离厌恶的皱眉,抱着姜嬛的腰,一个用力的转身,便将姜嬛和他的位置对调,将她压在了车壁上,替她隔绝出了一方天地中。
姜嬛感激的对他眯着眼睛笑。
陌锁离挑眉,他们如今也算是生死与共了,这点举手之劳的小事,对他而言倒是没什么打紧的:“你要不要休息会儿,如今恐怕离我们到达那个地儿,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
“不了,这般晃荡的马车,哪里睡得着。”姜嬛摇头,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眼睫随着她的动作翘着覆在了上方。
陌锁离看着她眉骨间已然有些淡化的伤疤,突然觉得,若非她的脸上有这些狰狞的伤疤,那必然也是一个美人坯子。
“还未问,你到底是谁?”
“我说,我不记得了,你信吗?”姜嬛依旧眯着眼睛笑,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陌锁离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摇头。
姬以羡神色凝重的接过韩雍递来的小纸条。
纸条大概只有他两指宽,上面是两排蝇头小字,大致说的是,姜嬛被广陵王给带走,如今已不再牢房之中。
但至于是带去了哪里,并没有探听到。
他沉默的看完之后,便将纸条随手搁在了一盏烛台上点燃,给烧成灰烬了。
“如何?”韩雍品了一口茶,茶香在舌尖延绵不绝,让人觉得唇齿留香。
姬以羡有一瞬间的恍惚,尔后才渐渐的恢复过来,竹帘外,天边已然染上了几分灰暗,夜幕降临,却未见半分星辰璀璨。
“姜嬛根骨不错。”姬以羡说道,“想必是父亲生了几分爱才之心。”
“我也是这般认为的,只要姜嬛未死,一切便都好说。”韩雍赞同的点头,“再言,那丫头妖的跟个什么似的,只要凡有半分能活命的机会,她都会牢牢地拽在手中,不会有半分放松的。”
“放心吧,只要她活着,就算是爬,也会爬回来的。”韩雍倒是没这么担心,依旧悠悠然的在煮茶。
姬以羡摇头:“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韩雍怪异的瞧了他一眼:“那你在担心什么?”
“有时候我会觉得,姜嬛不如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也干干净净的,总好过如今我在这儿心惊胆战。”姬以羡淡淡道。
闻言,韩雍嗤笑:“那你先前干着急个什么劲?还是你害怕那丫头回来找你算账?”
姬以羡语气有些沉闷,可还是开了口:“想必你已经忘了。”
韩雍没好气道:“你能说人话吗?我可不是傅三那东西,能听懂你是在打什么哑谜。”
“姜嬛——”姬以羡沉吟,“她是大秦人。”
韩雍顿然就被噎住,他虽然不如姬以羡和傅三,却也明白姬以羡这话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真的让姜嬛活着回来,等她有朝一日记起了前尘往事,会不会一脚就将他们给踹开,然后云淡风清的一拍屁股,就回了大秦去建功立业?
虽说女子不得参政,可瞧着姜嬛平日的礼仪规矩来看,可不像什么什么平民百姓家能教养出来的人儿。
韩雍神色有些凝重的琢磨了一会儿,才小声的献策:“要不……”
灯影煌煌,韩雍对着自己的脖子,慢吞吞的做了一个动作。
姬以羡瞧着,眉目淡漠。
星光暗沉,天边无月可望。
姜嬛随便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倚着休息,陌锁离则认命的在一旁升火准备烤一些野味,算是犒劳犒劳她们两人的胃。
“你说广陵王是在打什么主意?”烤了一会儿,陌锁离只觉得自己耳边安静的厉害,有些不习惯的率先开了口。
如今一眼望去,全是延绵不绝的山脉,林中还有野兽再对他们虎视眈眈,这不得不让两人恨不得能耳听八方的。
姜嬛气息不稳的半睁了眼,看着盘腿坐在火堆前的陌锁离:“你只是随便捎带的。”
“啊?什么意思?”陌锁离眨眼,十分好奇的看着她。
“那你先说说,你和广陵王到底是做什么交易?我就告诉你,他现在是想做什么。”姜嬛怕热,可林中夜间却是带了几分凉意,不由得又将身子往火边稍稍靠拢几分。
陌锁离沉默了一阵,才道:“其实这也不是不可说之事,只是现在想起来,犹如隔了一辈子,那么长。”
“我为他卖命,他替我报仇。”陌锁离总结了一下,很是轻易地就说了出口,那感觉就像是在和姜嬛说,一会儿她们要先吃什么这般随意。
姜嬛将这一句话在心中重复了一遍:“你要从军?”
“嗯,当初他是这么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将我带到了这么一个地?”陌锁离觉得十分奇怪的摸了摸下颌,“而且军营中应该没有女子吧。”
说着,陌锁离好奇的将姜嬛从头打量到了脚,那目光只差没有在问,难道你不是女子?
“傻子。”姜嬛冷笑,随手折了一截树枝,在地面上画着,“这是广陵王再选王府的暗卫。”
“要不然,为什么会将我们驱逐到这里来自相残杀。”说完,姜嬛似笑非笑的看了陌锁离一眼,“至于你,不过是广陵王顺手用来练练的,你要是活着出去,大概最低也是王爷身边的亲卫做起。”
陌锁离似懂非懂的点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姜嬛抿着嘴角一笑:“要不你猜猜?”
思忖了半响,陌锁离还是选择低头继续烤着架子上的野味:“这次活着出去,有多少人?”
“不知道。”姜嬛说道,“其实王府选暗卫没有这么严格,只要能在这里呆上半个月,就算是全活着,都可以出去,只是难免有些人心术不正,老想着走走歪路。”
“歪路?”陌锁离继续好奇的问道,“譬如?”
“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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