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府是内地通往边境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同时也是朝廷最重要的仓廪,延庆仓支持了大多戍边将士的粮食,这里水系发达,气候温润,向来都有北地江南的雅号。秋后四处征集的军粮被漕运到此地存储,待到边境战事一起,便源源不断的运到了边境。
宫扇熙和晚菀是未时到的延庆府,在延庆府城东的春晓客栈登了两间上房。这家客栈并不大,却十分干净,一尘不染,陈设上也颇为精致。
尝过了延庆府有名的富贵鱼鲞和什锦切脍,宫扇熙和晚菀又到延庆府几天繁华的街道走了走。去过江州那么大的丝绸布匹的集散地,延庆府的丝绸只能说很一般了。
走走停停,宫扇熙鼻端突然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顺着香味往西一看,笑着对晚菀说道:“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什么好去处?”晚菀好奇地问道。
宫扇熙指了指一边的一座矮山笑道:“听说过延庆八景的西岩金桂么?此时正是时令!”
“金桂?”晚菀笑了笑,一想反正无事,但是这延庆府的桂花确实是享誉已久,号称延庆府一绝:“好啊,听说延庆府的桂花是北方最胜的景了!”
两人沿着道路一路西上,矮山就唤作西岩峰,比起北方雄奇高耸的山来,显得婉约了许多,人们三五成群的往西岩峰进发,除却去香火鼎盛的西岩寺上香之外,大部分都是冲着满山的桂花去的。
离西岩峰越近桂花的香味便越发的浓郁,那种带着甜味的香气几欲让晚菀觉得行走在一大块桂花糕中似的。刚登上上山的石板路,之前零星可见的金桂此刻便如扑面而来的一只金凤凰豁然溢满了眼眸,远处近处、山坡平地莫不被桂树占据,地上好似铺着一层金丝织就的地毯一样。
“清风一日来天阙,世上龙涎不敢香。”不远处有文人骚客纸扇轻摇,借着前人的诗句冷不丁地一番卖弄,引来不少人又羡又妒的目光。
宫扇熙与晚菀相视一笑,桂花是花中隐士,原不必如此吟哦出来,只留一瓣馨香在心头才解此中真意。
行不多久,本来不高的半山腰里捧出一座霞刹来,一道金字匾额似与这落地的金桂一样比竞风骚:“敕建西岩阿兰若”
晚菀微微一惊,没想到这西岩寺居然是皇家敕建。只听宫扇熙说道:“西岩寺的空缘大比丘尼原是太皇太后的妹妹,先皇登基后便依照着太皇太后的吩咐敕建了这座西岩阿兰若,传到如今的方丈师太妙毓师傅这里,弘法利生,善巧方便,更是香火鼎盛,名寺宝刹与这满山的金桂相得益彰。”
两人到了一处山岗,正是金桂密集之处,两人进去桂树林,正好一阵山风拂过,随风摇曳的桂树飘下一阵花雨来,米粒一般的桂花落了两人一头一脸,浓郁的香气让晚菀心情大畅,张开双臂旋转着迎接金风的馈赠。
宫扇熙站在原地,充满笑意地望着晚菀,只觉她便是飞天女神,在天花乱坠的净土中蹁跹舞蹈,如汝所闻,一时,苍天雨金。
此时正是黄昏,斜阳式微,伊人翩翩于木樨之下,宫扇熙不由自主地暗叹一声:“一枝深藏灵台下,人与花心各自香!”
下山时,已是皎月经天,观花的人尚游性未绝,喧闹着打破了静谧的山林,宫扇熙却似忽略了这素日以为的煞风景,只觉得今夜尤其美妙,想来没齿垂暮之年也当梦回今夜木樨林下,惜哉叹也,恐是月圆人未圆!
留恋处,天遣幽花,衣染天香。两人缓步而回,却在晚菀的回头一瞥间,一脚踏空,幸而一旁宫扇熙连忙只手扶坐在阶旁石上,却依旧脚沾不得地,宫扇熙顾不得男女之防,几下脱去晚菀鞋袜,将她纤细的脚踝握在手中,但见脚踝稍肿,伸手顺着骨头一摸,宫扇熙才放下心来,所幸没伤到骨头。
晚菀微红着脸颊,想要抽出脚来,刚一用力,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只得任由宫扇熙抓着。
宫扇熙轻轻按摩了一阵,让晚菀放下腿试试,晚菀刚将脚放在地上,就忍不住吸了口气,疼痛难当,宫扇熙沉吟片刻,蹲在她前面:“趴上来,我背着你走吧。”
晚菀有些不好意思,禁不住宫扇熙的再三催促,不得已伏在他肩上,一路上,明月下往城里春晓客栈走去。
怕走的快了颠疼了晚菀的伤处,宫扇熙有的很难很稳。不多久,宫扇熙只觉晚菀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由地心里突兀地跳了两下,往日晚菀的温婉和桂树林中晚菀的天真烂漫在脑海中慢慢重合,宫扇熙经不住心里一阵冲动。
“晚菀,认识你真是让我恨死了老天,为什么不早些将你带到我的眼前,小时候梦想中的金戈铁马,指点江山似乎都失了颜色,不过也感谢老天爷让你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的梦里有那么一抹色彩!”
宫扇熙顿了顿,继续柔声说道:“晚菀,谢谢你对小弟的照顾,我想……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做小弟的大嫂可好,我会给金公子足够的补偿,我也有这个能力,咱们跟小弟一生一世在一起好不好?”
宫扇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样,鼓足勇气腼腆说完这些,时间仿佛静止住了,好久不闻晚菀回应,宫扇熙有些后悔,患得患失,半晌回过头一瞥,发现肩头的晚菀呼吸均匀,居然睡着了。
宫扇熙无奈地苦笑一声,那瞬间得不到回答而患得患失的心境,始终没敢让宫扇熙叫醒晚菀继续表白。
“就这样吧,若是没有绝对把握,再也不这么表白了,至少现在还是朋友!”宫扇熙心里暗暗地想到。
到了客栈,几乎是被房客和老板娘陈月娘目送着回到了房间里。
轻轻将晚菀放在床榻,伊人才被惊醒。宫扇熙本来要去请跌打的大夫,被晚菀连忙喊住,只说用热毛巾敷敷就好。
宫扇熙弄来热水,濡湿了毛巾给她敷在脚踝上,看着晚菀的表情,宫扇熙知道她有些不好意思,只笑了笑走出房门去。
下了楼,笑道柜台后面闲嗑瓜子的陈月娘,宫扇熙问道:“老板,近处可有看跌打看的好的大夫?”
陈月娘笑着看了看眼前英俊潇洒的宫扇熙,道:“出门左边拐过一条街道,有家悬壶的小药铺,里面有位李大夫号称医术得过神仙传授,对跌打伤科最是拿手,不过诊金可是有些贵!”
宫扇熙笑道:“诊金贵些不打紧,专要那药到病除的大夫才好,店家可否为我请来这位李大夫为我那朋友医治?”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了上去。
陈月娘微微一惊,一边接了银子,一边笑道:“我原以为那是公子的夫人呢,还正纳闷为何要了两间屋子,却原来是朋友,看公子关心的神情,想来那位姑娘是公子心仪的姑娘!”
宫扇熙微笑不语,陈月娘喊了伙计去请李大夫,转头对宫扇熙笑道:“公子放心,那李大夫来了没有他治不好的伤病,这老汉行医三十多年了,据说乃是在梦中得了八仙的铁拐李传授仙术,在他手里不知道已经治好了多少人了呢,真正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半炷香的时间,晚菀见宫扇熙去而复返,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个年逾花甲的老大夫,给瞧了脚踝,老头拿出一贴狗皮膏药贴在晚菀脚踝处,颇为自负地伸出三个手指:“三天若是不能如常人一般走路,老夫赔银一百两!”
宫扇熙将老头送出门去,回身问晚菀脚上咋样了,晚菀只觉着脚踝上一丝清凉如骤生的云气缓缓游动在脚踝上,只要不动,连一丝的疼痛也没有。
晚菀惊讶道:“这药膏子真是灵验,似乎这膏药像鱼儿了似得,在伤处游动!”
宫扇熙这才知道陈月娘所言非虚,笑道:“刚才那位李大夫在延庆可是大大的有名,听说医术乃梦中的铁拐李所授,只那一贴狗皮膏药,于跌打伤科号称神药!”
晚菀笑道:“世上当真有神仙吗?”
宫扇熙笑着答道:“神仙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这药可的确很神奇。”
晚菀吃吃一笑:“那可真是好,若是这般灵验,我们明日就动身回曲水吧!”
宫扇熙笑道:“想金公子了?别急,有的是时间相聚,只是刚出门去的时候,李大夫特意叮嘱了,你这伤势虽然说没有伤到骨头和经络,但是这两日也必须卧榻静养才是,否则伤势绵延,可就不太容易好了!”
晚菀有些羞涩,说道:“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我怕相公他担心过甚,想着早早回家,就算在家里躺着静养,相公和弟弟妹妹也心安。”
宫扇熙微微一笑:“我明日写封信给金公子就是了,夫妻团聚不在于这一两日,等你伤好透了,金公子见着了才不会担心,否则还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怕是你说赏桂花的时候崴的脚,金公子都觉着你是怕他担心故意的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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