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记米店一直在镇子的中心,百年老店了,价格也很公道,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家店里粜米籴米,一家镇子上的米店能做到丝毫不逊于县城里的米店,实在是少见的很。
路过一条小巷子,金瀚泽却被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半大小子给拉住了:“哎,这位大哥,来玩玩呗!”
那是一个伙计服色的年轻男子,起初金瀚泽以为这是附近的娼家的皮条客,后来才知道这是赌坊里的小厮:“大哥,咱们常氏赌坊可是多少年的老招牌了,多少人在这里发了财,我看大哥今儿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发财的面向……大哥,哎大哥你别走啊!”
金瀚泽没理他,这些赌坊的人说的天花乱坠的,无非是想把钱从别人身上掏出来,心下记挂着家里的晚菀,想着赶紧称些米回去呢。
“大哥,发财的机会别错过啊,赢了钱了,可什么都有了,山珍海味,美女左拥右抱的,你再好好想想啊!”那小厮喊道。
金瀚泽往前走了两步,心里一动,美女左拥右抱这个倒是对金瀚泽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想到如果侥幸能赢些钱回来,不是能让晚菀过上比现在好一些的生活么,三两银子的胭脂水粉也能给晚菀买回去,眼前仿佛浮现出晚菀擦上胭脂水粉的娇俏模样来。
“你们哪里都怎么玩?”金瀚泽折返过来,问那小厮道。
“唉哟,我的哥,咱赌坊只要你会的什么都玩,单双,猜大小,四门方宝,牌九,番摊,翻觔斗……你就安心坐下来赢钱就是了!”小厮见金瀚泽折返,连忙谄笑着应道。
“我身上带的钱不多……”金瀚泽也是第一次参赌,有些忐忑地说道。
“唉哟,我的哥耶!”小厮拉着金瀚泽往巷子里走,精明的小眼睛里透着一股奸诈的笑意:“就是一文钱,也是客人,咱这赌坊也曾有过拿了一两文钱一夜之间就赢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四合院,您把心放肚子里,开开心心的玩……”
傍晚了,晚菀看了看外面阴沉下来的天色,心里有些急,金瀚泽从卯时出去,整整一天了不见音讯。再等等吧,晚菀安慰自己,说不定等下他就来了。
常氏赌坊内,金瀚泽满头细密的汗珠,又输了,他好后悔刚才赢了五两银子的时候就应该回家去的,结果现在不但赔了全部的钱,还借了赌坊二十两银子,金瀚泽心里慌慌的,耳边又想起荷官的声音来:“哎!这位公子,你今儿这手气有点背啊,俗话说否极泰来,公子你得博一把大的!”
金瀚泽知道要是再玩只会越陷越深,摆手道:“不玩了,没钱了!”
“别啊!”一旁的赌坊小厮道:“公子,你要是再来上两把,绝对翻本。没钱没事啊,压了房子和地先跟老板借点,翻本了再赎回来就是!”
金瀚泽急道:“我没房子没地,也不借老板的了,我身上全部的钱都输在这里了,我不玩了!”
“小子!”一旁大腹便便的赌坊老板立时脸色就不对了:“不玩了也行,把欠的那二十两银子还了,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金瀚泽一滞,半晌红着脸梗着脖子道:“我没钱,打死我也没钱!”
老板看了看金瀚泽的穷酸相道:“来人,给我搜!”
几个伙计涌上来,金瀚泽任由着他们在自己身上摸,从伙计的神色中,赌坊老板怒了:“好你个臭要饭的,跑到度房里寻我们开心来了是吧,给我打!”
众伙计一拥而上,金瀚泽蹲在地上护住头脸等重要位置。赌坊伙计们各个凶神恶煞的,不多时候就把瘦弱的金瀚泽踹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金瀚泽一天也没吃东西,熬受不住,晕了过去。
伙计们打了一阵见金瀚泽没了动静,停下手来,还真害怕就把这人给打死了,老板走过来用手指在金瀚泽脖子上按了按:“还没死,扔到街口去!”
伙计们应了一声,抬起不重的金瀚泽走出赌坊直接扔在了巷口。
半个时辰过去了,金瀚泽依然一动不动,慢慢的月亮升了上来,照的巷口一片惨白。
钱汝明自从上回被人在市集上抢了钱包,回去之后,专门从家里的长工里选了两人充作小厮,跟着自己,想起那个精瘦的年轻人来,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那只蓝色破旧的荷包。
今儿是镇子上的李员外请他到酒楼里喝酒,回来的时候已经戌时三刻了,老汉有早睡早起的习惯,今儿弄到这个时辰,钱汝明打着呵欠就往家赶去。
走到巷子口看见地上趴着个人,钱汝明摇了摇头,这条西街在镇子上赌坊和勾栏云集之地,经常有那些没钱的赌徒和嫖客被人扔到街上来。
走过这人身边,钱汝明迟疑了一下,向身后跟着的小厮说道:“把这人翻过来,怎么感觉像是认识。”
身后小厮应了一声,两人过去将地上那人的身子翻转过来,钱汝明一看,不是金瀚泽是谁!
“是他!”钱汝明一惊,赶忙道:“看看还有气没?”
“老爷人还活着呢,这么冷的天不知道他在这里爬了多久,要是时间长了估计也就是吊着一口气!”一个高个的小厮老实说道。
“有口气就好!”钱汝明点了点头:“把他带到府上去,对了,叫人把世济堂的刘大夫请过来!”
两名小厮应了一声,抬起金瀚泽跟着钱汝明急急向府邸走去。
第二日清晨,金瀚泽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动了动只觉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只是向四周望去,金瀚泽呆住了,自己躺在床榻之上,四周陌生的房间素净的很,看那陈设是有钱人家仆人居住的地方。
仔细怀疑了一下自己昏倒之前的情况,金瀚泽有些懵,到死是哪位好心人救了自己呢。
不久,以为家丁打扮的人进了屋子,见金瀚泽已经醒了,连忙跑到钱汝明的院子报信。
金瀚泽刚挣扎着坐起身子,门就被人推开了,一脸笑容的钱汝明走进屋子。
“老伯,是你?”金瀚泽微微一惊,眼前这个人正是那天在市集上为了一个破旧荷包被混混们调笑的老头。
钱汝明走过来,按了按金瀚泽的肩膀:“先躺着,昨夜里我叫大夫给你方子里加了安神的药,你先歇歇!”
金瀚泽依言躺下来:“谢谢老伯了,昨天要不是老伯怕是我早就被冻死了!”
钱汝明慈祥一笑:“年轻人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我也是从年轻那会过来的这个我知道,但是万不可沉迷于赌坊勾栏那种场所,那种地方,任你多大的英雄气概也得给你消磨光了!”
金瀚泽低下了头,道:“谢谢老伯,我今后再也不赌博了,本来想着可以多换些米面的,却输了个精光……”
“久赌必输!”钱汝明叹了口气:“不过买个教训也好,那东西不沾最好!”
正说话间,屋里走进来一个丫鬟,盘上端着一碗粥,钱汝明接过热粥,递给金瀚泽:“我叫厨房熬了些粥,你脾胃弱,先吃些清淡的!”
金瀚泽长大了嘴巴都忘记接过钱汝明手里的粥碗了,在他心里,这老者着装朴素,丝毫看不出大富大贵的样子来,这突然丫鬟叫了声老爷,怎能不叫金瀚泽一惊。
“这……这是那里?”金瀚泽结结巴巴问。
“这是我家啊!”钱汝明笑道。
“你家?这……你是在这里帮工的?”
旁边的丫鬟抿嘴一笑:“这位公子,这是钱府,老爷是府上的主人!”
金瀚泽张了张嘴,钱汝明挥手叫丫鬟退下,笑道:“怎么,你觉着我应该在这府上帮工?”
“不不是……”金瀚泽手里捧着粥碗,忙不迭的说道:“我看钱老爷衣着朴素,是小子唐突了,老爷莫怪!”
钱汝明笑道:“别叫老爷,叫老伯就是了,我喜欢那样的称呼!”
“是!”金瀚泽点了点头。
钱汝明叹了口气道:“一来我也是穷苦人家里长大的,而来身上也没有什么功名,朝廷里有法度,商人不得穿绸缎制的衣裳!”
“可是,”金瀚泽吃了口粥:“我看见还是有许多人没有功名依然穿着绸缎的衣裳呢!”
钱汝明笑道:“他人自是他人,与我何干?这绸缎的衣服在我看来还不如这粗布的衣服呢,只要吃饱穿暖比什么都好,我已经过了跟人攀比的年岁了!”
金瀚泽点点头,只觉着米粥入口,说不出的香糯,几口就将碗里的米粥吃了个底朝天。钱汝明笑道:“慢些吃还有呢!”
金瀚泽尴尬一笑:“老伯麻烦你再给我一碗!”
钱汝明叫人又端来一碗,金瀚泽却不吃,放在床边桌上:“钱老伯,能把你这碗借给我吗?我明天就给你还来!”
“怎么?你现在不吃?”钱汝明奇道。
金瀚泽尴尬一笑:“老伯,我家里穷,跟老婆成亲后,像这样软糯的米粥老婆也没有吃过,我想着带回去一碗给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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