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努力把自己笑成了一朵花儿似的如意,皇帝陛下的嘴角抽了抽。
他老人家是个颜控,越洹夫妻俩是他赐婚,男的俊女的俏,那也是一对儿璧人了。只是,一想到这俩人的性子……皇帝干咳了一声,“郁德也来了?”
他就说么,长宁被武安王叔夫妻俩养得万事不懂,哪儿会想到什么詹事府呢。肯定是眼前这个丫头片子的主意!
“陛下。”薛皇后浅笑,替如意解了围,只对皇帝道,“若有抉择,还是尽快才好。”
四公主也要叫她一声母后,又素来对她恭敬,无论怎么说,薛皇后也不会叫四公主吃了亏就是了。
皇帝叹了口气,拍了拍四公主的肩头,“这回是父皇看走了眼,今年各处武将进京述职,再为你挑个好的就是。”
陛下大人想的很简单,这进士文官的靠不住,武将总行了吧?就算是武将们大多粗鲁鄙薄了些,可也没那么多的花花心肠不是?
四公主不知口否,只是眼中布满了濡慕与感动,“儿臣叫父皇为难了。”
摆了摆手,皇帝嘱咐皇后,“留这几个丫头午膳吧。”
往前头去处理政务了。
如意糊里糊涂地在凤华宫里混了一顿午膳吃,中间还有皇帝赏了,为了安抚女儿的御酒。午膳后,薛皇后便对四公主道:“你也去瞧瞧柳嫔,她这几日为了你,心焦的很。”
“是,儿臣便过去。”四公主起身行礼,又与安泰公主如意长宁点点头,自寻柳嫔去了。
如意也连忙向薛皇后告退,与长宁一起离开了皇宫。
回到长青园,迎头就看见留守的两个丫头迎了出来。绣儿一见她,就抿着嘴笑。
“有什么事?”如意被笑的摸不到头脑。
锦儿一拉绣儿,压低声音提醒如意:“姑爷……”
还没说完,就听见里头一声重重咳嗽。
锦儿倏而闭嘴,拉着锦儿一溜烟儿跑了。
如意愈发蒙了,看这俩丫头也不像出了什么大事的。那是怎么了?
看这模样,是越洹?
蹑手蹑脚走进了屋子,透过珠帘,就看见越洹木着脸躺在床上,直挺挺的。听见她进门,连动都没动。
“相公!”
如意一声惊呼就冲过帘子扑了进去,力道大了些,被一颗珠子打在了眼上。
“哎呀!”
“怎么了?”越洹翻身坐起,两步就窜到了如意面前。
如意捂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抬头看越洹,“疼啊。”
沉着脸拉下了如意的手,就看她右眼侧红了些,倒是没伤到眼睛。略微放心了,越洹又哼了一声,回身躺回了床上。
这回,还翘起了二郎腿。
如意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
平常,越洹总是清冷着一张美丽的脸,冷漠疏离的模样,就跟远山白雪似的,生人勿近。
整个儿靖国公府,他就算不当家,但他一旦沉了脸,就连白老太太都要怵头。要不,如意的日子也不能过得这样舒心。
哪儿见过他这般无赖的模样呢?
如意实在是想不通这位大爷哪里不对付了。索性走过去,坐在床边,推了推越洹,“相公,我今天才开了眼界呢。”
越洹没动没问。
“相公!”如意将身子支在了越洹的胸膛上,与他脸对着脸,“四公主好威风呢。”
越洹闭上了眼。
这是要闹哪样啊!
绣儿在外间儿探头探脑,偷偷地对着如意招手。
如意眼珠儿转了转,伸手拉过了一床杏红色夹纱被没头没脸地盖在了越洹身上,起身摇摇摆摆走大了外间。这边越洹脸被盖住了,分明是热的,却硬是忍着不动。
绣儿眼见这般,忍笑忍得辛苦,伏在如意耳边说了几句话。如意睁大眼睛,绣儿点头。
吩咐了绣儿去安排小厨房里做些消暑的东西来,如意才又轻手轻脚地走回到床边。
哎呦,这夹纱被底下的人还挺着呢。
如意哭笑不得,不就是没接到自己,就生气啦?
打叠起了精神,脱下鞋子钻进了夹纱被里。
“相公?”如意抱住越洹脖子,“生我气啦?”
越洹哼了一声。
睁开眼,就看见了如意近在咫尺的水当当的脸。
这会儿虽然还没有进入伏天,可京城素来是夏日干热,如意顶着日头从宫里头回来,车上还没有冰盆,也觉得有些难捱。再被被子一盖,眼看着她光洁圆润的额头上就渗出了汗珠儿。
一脚踹开了夹纱被,越洹这才木着脸警告:“以后我不在,不许一个人进宫。听见没有?”
宫里,没几个好人。
许贵妃在宫里经营多年,宠爱最深的时候甚至能够与皇后别苗头,如意得罪了她,哪怕是盛宠不在,以许贵妃这些年的根基,给如意下个套儿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些人沾上了那就是狗皮膏药,揭都揭不下来。这丫头不说躲着点儿,反而往宫里凑。也真是个傻子!
如意也怕热,就脱了外头的衣裳,换上了浅紫色素云纱寝衣,整个儿人都好似拢在了一层浅浅的轻雾之中,平添了几分清凉之感。
一边喂越洹吃小厨房送来的桂花酸梅汤,一边絮絮叨叨与越洹说了四公主和离的事情,如意感慨道:“果然是公主,不同寻常呢。”
“这会儿,南阳侯府怕是都接到了圣旨,还不定怎么闹腾呢。”如意一脸的八卦,“真想去看看热闹。”
她想的不错,南阳侯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宋柔被李儒兰送了回去,路上就已经发动了。李儒兰一个男人,哪儿经历过这些?就连上次宋柔生女,那也还是他娘亲自过去看着的。稳婆,大夫,都是他娘南安侯夫人事先请好了的。李儒兰也不过是在孩子出生被抱回了侯府后,才真正见到了孩子。
这回眼看着宋柔一条素色绫子裙转眼间就被血水浸湿,早就慌了手脚,什么四公主,什么宋柔,都被抛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幸而公主府到南阳侯府不算远,李儒兰没法子,只能先将宋柔带回了侯府,安置在外院他的书房里头。有叫人去请大夫稳婆来。得了消息的南阳侯夫人匆匆赶来,也来不及安排什么,只问李儒兰四公主如何。
李儒兰向来怕娘,哪儿敢和南安侯夫人说真话?只敷衍了几句,南阳侯夫人还以为儿子已经哄好了公主才会带回了宋柔,当下就双手一合,念起了佛,眉眼间尽是得色,“我便说,公主是最懂事不过的了。你们是夫妻,不拘谁生了孩子,还不是都要叫她一声母亲?”
满嘴苦涩的李儒兰暂时顾不上和他娘多说什么,宋柔在书房里撕心裂肺的叫声一声高似一声,几乎要冲破了书房的屋顶。
南阳侯夫人最近不大满意宋柔,抱怨道,“如何能把她带到这里来?血气都不吉利呢。等她生了,还是如前头,孩子留下,她依旧挪回你们那房子去。”
“等孩子出生再说吧。”李儒兰低声道,“她,这样,先虑不到那里。”
虽然不满,南阳侯夫人倒还是觉得这也正是儿子重情义的地方了。忍了一会儿,还是对李儒兰悄声说道,“我的儿,难道你娘我就是个狠心的?只是你也想想,到底有公主在,这会儿可正是你哄着公主的时候。她就是再大度,也看不得你去关心别的女儿的。”
提起了四公主,李儒兰彻底不说话了。
别看宋柔人生得单弱,可生孩子不慢。哪怕是尚且不到足月,一碗催生的药喝下去,孩子也很快就出生了。
是个男孩儿。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宋柔被汗水泪水浸透的头发贴在脸上,眼里却有满足的笑意。
南阳侯夫人接过稳婆递过来的孩子,皱眉,“怎么这样弱?”
“按说还有大半个月才到日子呢。”稳婆赔笑,“瞧着弱了些,仔细着些,过了一周儿就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南阳侯夫人一想也是,次子好歹也算是儿女双全了,是一桩喜事。
这回,可不能像他上头的姐姐那样随便记名当个庶女了。南阳侯夫人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去见见四公主,如何说动公主把这个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了。
好梦还没做完,宫里的圣旨就到了。
接旨,那是要阖府人都出来跪接的。
开中门,摆香案,乌压压跪了一院子人。
宣旨的乃是皇帝的心腹,内侍大总管。
老总管尖细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念了令公主驸马和离的圣旨,南阳侯夫人如遭雷劈,“什么!”
“哎呦,侯夫人这是高兴坏了吧?”老总管眉毛挑了挑,阴阳怪气地笑道,“这儿还有道旨意哪,陛下实在是洪恩浩荡,这令公主和离后,更是怕李大人身边没有贴心人,更体恤稚儿不能无母教导,可是真真是替你们府里操碎了心哪!”
又展开了另一道圣旨。
这回,南阳侯夫人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就是南阳侯,也不过是强自撑着,亲自送了老总管出去,临了将一个大大的荷包塞到了老总管的袖子里头。
转身进府,里头南阳侯夫人才被人掐着人中醒了过来。片刻的茫然过后,就是一声凄厉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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