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屋顶
“公子,药煎好了。”
秦书白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过来,递给了顾长珏。那药味儿甚是怪异,秦书白煎了小半天,此刻只觉得浑身都是怪怪的药味,着实不舒服,熏的他连午膳都吃不下了。
“这药,这药能吃么?”秦书白捏着鼻子,眉头紧皱,看着玉姑,默默的在心里为她默哀。
顾长珏瞥了一眼秦书白,说道:“不如你替玉姑先尝尝?”
“诶,不不不,不必了,公子可是大梁医圣,公子的药,额,包治百病,药到病除,嗯,良药苦口,这一定是绝顶神药,属下就莫要浪费了。”秦书白说着,还往后退了几步。
顾长珏瞪了他一眼,“你退那么远作甚,还不过来帮我按着点儿玉姑。”
“噢噢噢。”秦书白尴尬的挤了挤眉眼,刀山火海都不怕,竟怕公子一碗药,秦书白想了想,着实在心中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
“不要,不要吃,惟君救我。”玉娘连连后退,直退到墙角,退无可退。“惟君,惟君不会来了,他恨我,他一定恨我。是我对不起他……”
“玉姑,这是治病的药,喝了它,病就好了。”
“不好,不好,不会好的。”
秦书白接到公子递过来的眼神,一把按住了玉娘。顾长珏趁机将一整碗药灌了下去,玉娘还在挣扎着,一碗药,洒了半碗。不过好在这药效够劲儿,半碗就半碗吧。玉姑喝下药没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公子,都这么久了,玉姑好像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我这药治标却不治本。玉姑有自己的心魔,心病最是急不得。左右人救回来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顾长珏掸了掸身上的药渣,淡淡的说道。
“公子,玉姑口中的‘惟君’到底是谁啊?”
顾长珏沉吟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说道:“穆大将军。”
“穆大将军?”秦书白有些诧异。“公子,玉姑不是皇帝的玉贵妃么,怎的跟穆大将军有牵扯?”
“你在问我?”顾长珏挑了挑眉,“我若是知道,还用的着在这里浪费时间?”
秦书白摸了摸鼻子,公子最近这脾气有些古怪,自己还是躲着点儿吧。刚要闪身离开,却别顾长珏叫住了。
“屋顶上的雪,扫了么?”
秦书白一拍脑门,把这事儿给忘了。如今这府上啊,任何人任何东西任何事儿,都不如那个屋顶重要。“属下,马上就去。”说完,一溜烟儿的不见人影了。
“阿笙,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坐在屋顶呢?”夜半,叶星云和阿笙并排坐在屋顶上,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夜晚的天空,也不见半颗星星。漆黑的一片,深邃,神秘。
“因为,坐的高,看得远嘛。”
“哈哈哈,那你看到了哪里呢?”
“看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没有疾苦,没有争斗,没有黑暗,没有痛苦的地方。”
“你说的是桃花源吧。”
“桃花源?”
“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桃花源里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生活的很简单,也很快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全然不理会外间之事。曾有人无意中闯到过那里,受到了桃花源人热情的招待。那人离开后,将此间之事上报郡守,郡守派人寻访,却半点踪迹都寻不到了。”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么?”
“也许有吧。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桃花源。只是个人的心境不同罢了,有些人,不知不觉的就将那片桃源掩盖,渐渐遗忘,任由它慢慢枯萎,了无生机。”
“那么你呢?”
“我?”叶星云偏过头,灿若星辰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阿笙,“有阿笙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桃花源。”叶星云拉过阿笙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道:“这里,满满的,都是你。”
阿笙红了脸,嗔道:“没个正经的。”说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别过头不看他,嘴角却偷偷泛起一丝甜蜜的笑容。
“阿笙,我也常常都是坐在屋顶看星星呢。”叶星云说道。
“我才不信。”
“真的,我喜欢坐在屋顶,看着酒楼的方向。想着你此刻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坐在屋顶呢。只要想到我们看到的是同一片天空,我就觉得特别满足。我就在想啊,阿笙你会不会也在想我呢。”
“我才不会想你呢。”阿笙撅着嘴说道。
“有我想你就够了啊,我听人说,如果你很用力的去思念一个人,那么你就会去到那个人的梦里,让她知道你在想着她。”叶星云柔柔的说道,“所以啊,阿笙一定经常梦到我吧。”
“我……才没有呢。”阿笙不自觉的想到了白马寺那夜,她梦到了叶星云吻了她,不禁又红了脸,难道,真的这么灵验?阿笙撇了撇嘴。“王爷你何时变得这般甜言蜜语了。”阿笙岔开了话题说道。
“甜言蜜语,也只是见了阿笙才会说。”叶星云懒懒的说道。
“你真是……无赖。”阿笙嗔了他一句。
“我也就只会跟你无赖。”
叶星云轻声笑着,寒冷的夜里,温暖的气息在身边流动着。
顾府后院。
“小姐,姑爷自新婚那日,直到现在,一步都没踏入这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咱们,咱们找老爷说道说道去。”青竹看到小姐日日黯然伤神,不似往日神采奕奕,有些担心。回门那日,姑爷都没有跟着小姐回去。青竹看着小姐一个人强颜欢笑,还替姑爷说尽了好话。看得青竹着实心疼。
苏如是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不,不要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让他操碎了心。如今,我遂了心意,嫁给了顾长珏。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满,又何必给他老人家徒增烦恼,让他日日为我担心呢。”
“可是小姐……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你和姑爷到底是拜了堂的正经夫妻,如今这样子,算什么啊。”
“是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呢。总有一天,他会忘了她。终有一日,他会看见我的好。我可以等,等多久,都心甘情愿。”这几日,苏如是也想的明白了。什么高傲,什么才情,什么身份地位,在他眼里,都卑微如尘埃。而自己呢,自己想要的,无非是他的爱。抛却所有,只要他的一眼青睐。那么,她等。
“小姐,真是苦了你了。”青竹叹息道。
“只要能日日看见他,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好。”苏如是提笔,在雪白的纸上,慢慢的勾勒出一个清冷的背影。
连续几个阴天终是过去了,今日阳光甚好。顾长珏坐在回廊的矮凳上,摆弄着面前几株药草。
“公子,这麒麟果早就成熟了,眼下都已经腊月了,怎的也不见你吃了它?”
秦书白有些纳闷,往年刚一入冬,这公子就浑身冷的不行,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白纸一样。而今,再看公子,似乎像不知冷似的,脸色虽然一样苍白,可是瞧着却是比往年好多了。莫不是公子的寒毒,有好转的迹象?
顾长珏闻言,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颗通体通红的果子,说道:“不急。左右它又不会烂掉。”收回视线,又低头去摆弄那几株药草去了。
“事儿办完了?”
“是,如今,皇上和皇后的人,都盯上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顾长珏拧眉问道。
“没错,属下在暗中盯着皇后宫中时,发现皇后宫中有个小宫女。那日,属下无意间发现,那小宫女竟和一个黑衣人私下相见,隐隐听着,像是在说;事情都处理好了,三皇子何时接我出宫。属下便留了心思,暗中跟上那黑衣人,在三皇子府附近,那人就消失了。”
顾长珏拍了拍手上的药渣,淡淡道:“所以,你怀疑,血栀子的事儿,跟三皇子有关?皇后,是遭三皇子陷害?”
秦书白点了点头。“不无可能。”
“可三皇子又为何陷害皇后?”
“听书雯说,三皇子生母是被皇后设计害死,三皇子为母报仇,反过来设计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嗯。再继续盯着看吧。”
“是。对了公子,属下在三皇子府,见到了一个熟人。”
“谁?”
“我师兄,张合。”
“桑秋子的大徒弟?”顾长珏闻言挑了挑眉。
“是,张合当年因为偷盗太白山至宝玉昆鉴,被师父重罚,师父本想杀了他,但最后却没下得去手,只是将他永远囚禁太乙塔,没想到,此人竟然逃了出来。”
“玉昆鉴?就是千年前鼎盛一时的大陵王朝的传国玉玺!传说,只要得到玉昆鉴,便可得江山永固。”顾长珏凤眸微眯,淡淡说道。
“不错,正是此物。据说大陵末年,陵治帝惨遭陷害,暴病而亡,年仅五岁的陵未帝登基。霄王因心生不满而反叛,欲夺皇位,便编造了得玉昆鉴者得天下一说,以煽动各路人马攻向陵皇宫,自己坐收渔利。却不想,这一切都是谋士张逸的圈套,夺宫之后,霄王为张逸所杀。张逸谋朝篡位,在大陵原有基础上建立了大元王朝。而玉昆鉴早在夺宫之初,便被当时闻名一时的大盗纪无常盗走,从此不知所踪。直到我去太白山学艺,经历张合偷盗一事,方才知道此物。而太白山拥有的,也不过只有半块玉昆鉴而已。听师父说,关于玉昆鉴的传说也并非全是流言。那玉昆鉴中藏有大陵王朝至宝。只是如今玉昆鉴一分为二,也只有将两块合二为一,方可参透个中玄机。师父恐此物再现天下,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便将玉昆鉴藏于太白山坤元洞,那洞里处处是机关,若非如此,只怕此物早就落到张合手里了。而今,张合竟成了三皇子的座上宾,只怕此事已经泄露,我得赶紧告知师父一声,让他老人家多加小心。”
“此事确实要重视起来。对了,张合,是个怎样的人?”
“此人功夫寻常,但是头脑精明,心思诡谲且心狠手辣,有些智谋。最喜钻研列国志,若他鼎力相助三皇子,怕是不好对付。”
“三皇子本身也非头脑简单之人,再加上此人。着实棘手了些。怪不得三皇子近两年来,势力发展如此之快。”顾长珏沉吟道:“那血栀子,只怕是这位张合的杰作了。三皇子再觊觎皇位,也不至于用如此毒辣的手段。”
“张合一向喜欢各种古怪之物,这血栀子在他手里,倒也不算稀奇。”
顾长珏静默片刻说道:“你还记得那个中了血栀子的小男孩儿么?”
“记得,倒是个可怜的孩子。”秦书白叹息道。
“我在检查他的尸体时,闻到那孩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莲香,那时他浑身长满脓疮,散发着恶臭,而我本身对一切味道都很敏感,所以这一股莲香,在我这里,就变得十分突兀。京都之中的公子哥们,大都喜欢兰香,宫里的皇子们,多半用龙涎香。唯独一人,偏生喜欢莲香,就是三皇子。当时我只是有所疑惑,那孩子死后,线索中断了。单单凭我一人察觉到的味道,并不足以说明什么。而今加上皇后这事儿,倒更加印证我心中猜测了。”顾长珏皱了皱眉,“继续盯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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