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皇宫,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办的、危险的事。
皇宫的戒备森严,不必多言,再加上禁卫军和御前侍卫昼夜不歇的巡走,将整个皇宫变为了东晋京城最为安全、最为牢固的地方。
而东晋的皇城也自有其独到之处,据说是由开国皇帝亲自设计,不仅有多处密道和陷阱,而且其地域辽阔,地形复杂,即便是刚刚进宫的贵人妃子,也时常在中间迷路。
沈长渊带着林弦歌,却走得非常熟稔。他似乎知道某一处密道,与魏千和林弦歌一起,先是在禁卫军换班的空隙趁机接近了皇城脚下。他们此时应该身在皇宫的西南侧,望着眼前高高的城墙,林弦歌不由得皱起了眉。
“怎么进去?”
她入宫多次,却都是从宫门光明正大而入,而沈长渊带她来到一侧的拐角,显然是另有打算。
果然,沈长渊冲她眨了眨眼,手指在城墙上轻轻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一处凸起,轻轻地拧了一下。
一阵石块碰撞似的轻响,林弦歌讶异地看着城墙渐渐向两侧拱开,砖块之间的缝隙渐大,露出一个足有一人宽的洞口来。
魏千率先由洞口进入,沈长渊垫后,轻轻推了一下林弦歌,以眼神示意她进去。
三人全部进入之后,沈长渊再回过头来将砖块关闭。这处机关不知是皇城刚刚建好就有,还是由后人再设计修建的,总之的确是个有用的东西。
悄无声息地潜入之后,他们已经站在了皇宫的西南角。不知为何,这里完全没有侍卫,却是空荡荡的。林弦歌暗自思忖了一刻,这才想起,西南角应当是用来存放宫中的一些不常用的物资,所以鲜少有人来到此地。又因在皇宫深处,侍卫也甚少来此地巡察。
他们在一棵巨大的柳树下,看到了一个人影。
沈长渊对魏千使了个眼色,他立刻点点头,身影似乎随着一阵轻微的风声立刻消失在了气息中。
不过片刻,魏千便飞身回来,他点了点头道:“是他,没错。”
得了确认,沈长渊才扶着林弦歌走到了那棵柳树下。树下那人身形高大,光着头,穿着僧袍,果然是慧远不假。
他双手合十施了一礼,低声道:“见过几位施主。”说罢,目光却落在了林弦歌的身上。
上一回,他已经知道了林弦歌身中梦魔的消息,如今看来,即便夜色朦胧,也看得出她面色不好,步子虚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还是快说吧。”沈长渊并不想让林弦歌在夜晚站立过久,就免了那些赘述和客套,开门见山道,“你让寒光传信出宫,到底出了什么事?”
慧远点点头,沉声道:“是皇后,皇后娘娘今日稍晚些的时候,忽然将贫僧叫了过去。她强逼贫僧交出剩下的药丸,看来,是打算行动了。”
“但是我们定下的日子,还要半月之后,等西燕大军压境时才开始。”林弦歌很快地反应过来,她微微蹙眉道。
这个行动,是她来到东晋之前,便已经有了雏形的。而后面计划的实施,慧远忽然现身,却是沈长渊叫来配合她的动作。
皇后对徐贤妃有嫉恨之心,林弦歌便以此为切入,使得皇后的野心死灰复燃。除掉徐贤妃后,自然便要追求更远的目标——重新夺得后宫中最高的荣耀和恩宠。
但是,因归林公子一事,皇后受到了皇帝的厌恶,她想要再复恩宠和地位,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林弦歌呈放在她面前的那一个,诞下新的龙嗣。
东晋如今局势不稳,几个皇子不是软弱如九皇子,就是年纪尚小母亲地位卑微,皇后能够在皇帝的厌恶之下仍然高居凤位,必然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没有使出。而她若是握紧了这个杀手锏.....若是诞下孩子,那凭她的地位和手段,扶持其为太子,恐怕也不是难事。
林弦歌让皇后看到了这种希望,在她昏暗寂寥,了无生趣的残生中看到了一丝微光,如她一般聪明又野心勃勃的女子,必然是要紧紧抓牢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慧远的一臂之力了。
他是闻名天下的活佛大师,更是曾在祭天大典上使出过神通的人,皇后自然会笃信不疑。林弦歌将他引荐给皇后,实则是要利用皇后求子的渴望,让皇帝有机会中招。
慧远声称自己手中有秘药,不用男女交的合,便可怀上孩子。那一日皇后试药,试的便是这种奇药。只不过,与梦魔有些类似,这种药需连续服用数日,皇后如今根本近不得皇帝的身,更无从谈起连续几日下药。
于是,慧远便提出,可以在道观中动些手脚。
皇帝每日都要炼丹打坐,若是能把药丸混在丹药中给皇帝服下,当真是天衣无缝。
“皇后先咱们一步行动,会有什么影响?”沈长渊将林弦歌单薄的身子揽入怀中,试图让她的神色不再那么焦灼。
慧远道了声佛号,轻声道:“那药的分量很足,若是此刻下......皇帝必死无疑了。只是若是没有大军进京,这皇帝没了,恐怕朝中更加蠢蠢欲动......未必能如沈少爷和长宁郡主所愿。”
他们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的主意,皇帝驾崩,皇后又有些嫌疑,道士们也会乱作一团,徐贤妃已经死了,朝中无人掌权,却是攻入京城的最好时机。只是如今西燕军未到,皇后却心急了,实在是局势不妙。
“现在皇后已经渗透了道观?”林弦歌微微皱眉,他们自然是在道观里插了人的,却不知皇后有何本事,能自己将药丸混入丹药之中。
“贫僧也不知,只是皇后看起来心急如焚的模样,她强令贫僧交出药丸,人便已经不见了。不知此刻,是否还在殿内,或是在道观之中。”
在林弦歌的眼神中,沈长渊已经看出了她的意思。
既然皇后可能已经着手今夜下药,那他们便可以在道观处埋伏,随时观其后效。
“你身子可好?”沈长渊低头注视着她,手摸了摸林弦歌的脸颊,只觉得一片冰凉。只是还未困倦,或许算是好事,毕竟中了梦魔之人,只会在睡梦中毒发身亡。
林弦歌点点头,眼下关头,她绝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成为计划失败的原因。
于是,沈长渊将她打横抱起。宫中巡夜的侍卫众多,他一个人掩护身形容易,带着林弦歌,却有些麻烦。只能拜托魏千制造些动静来,声东击西,或许能顺利到达道观附近。
魏千先行一步,沈长渊脱下自己的大氅将林弦歌包裹住,以免着凉,不过片刻后,四周环视一圈,也飞身离开这静谧的西南角。
树下徒留慧远一人,他是皇后的座上宾,自然无需东躲西藏,便轻叹了一声,慢慢地、徒步走向了目的之地。
道观距离皇帝的寝宫并不算远,沈长渊抱着林弦歌,以宫中四处可见的草木景观为立足点,小心翼翼地趁着附近侍卫被魏千引到别处的机会,来到了道观旁。
宫中修建道观,本就是极为诡异之事,再看这周围陈设与寻常山中道观相差无几,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这老皇帝果然是痴狂之人,年轻时杀伐果断,手上不知攒了多少血,如今到老竟也信起神仙来,实在可笑。
他们藏身在一处极大的芭蕉叶下,夜晚的道观本该是静谧十分,却不知为何,里头有模模糊糊的动静。
沈长渊带着林弦歌,在芭蕉叶的掩护下悄悄向前行进,到了入口处,却忽然听得一阵玉器碎裂的声响。
“贱人!”
这怒气冲冲的吼叫声,却带着半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沈长渊听出这是皇帝的声音,闪身躲过了一个匆匆赶往道观的道童的视线,更加仔细地倾听着。
他的内力精纯,耳力过人,何况道观中并无什么人刻意压低嗓音,故此也听得一清二楚。
“贱人!你竟敢......竟敢如此......”一阵重重的咳嗽,还夹杂着另一个颇为陌生的人呼唤着“陛下”的声音,沈长渊眉头一皱,想来,应当是皇后计成了。
接着,便是皇后的声音,她发出一阵极为尖锐的笑声,开口说话时,却相当平静:“陛下,这是你逼臣妾的。”
仔细听了片刻,沈长渊足以确认,道观中并无什么内力高深的侍卫一类,从皇帝那愈加沉重和频繁的咳嗽中,也可听出的确是已经中招。他眸光一暗,轻轻点了一下林弦歌的肩头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的主意算是非常莽撞的了,但是光凭在外头听,却不知是个什么境况。皇后本该以为是求子的药物,如今令皇帝身受重伤,可是听来,她却毫不意外,甚至有些得意的模样。
亲自去看看,或许是最好的主意。
林弦歌点头应允,沈长渊便重新将她抱起,轻手轻脚地自长廊而入。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到了道观正殿,他们发觉,眼前的场景无比诡异,让人如何也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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