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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鲜血

贵女凤华 姽婳将军 3564 2021-04-02 19:57

  自从沈长渊那一日出现后,他便好像在东晋京城中扎了根了,林弦歌不知道他落脚的据点在何处,只知道在魏千等人的帮助下,沈长渊入沈府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往往是入了夜就跑来与她说会话儿,待她睡了,不知何时就悄然离去。

  尽管如此,她的梦魇之症还是没有任何好转,如今即便是白日里小憩,也会梦见鬼魂索命,而骤然醒来之后,于梦中有伤的地方,同样会有疼痛和瘀痕。她多以衣衫掩盖,故此,除了她自己和沈长渊以外,谁也不知这件事。

  “郡主,今日天气有些凉,兴许你能多吃些饭呢。”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照例是冬渔端着单独做好的饭食给她送进卧房。今日她做的是酸笋鸡丝清汤,用春天里腌下的笋子,与去了油的鸡丝一同炖煮放凉,再撒些葱末和野菜,给她开胃用。另还有几个清淡些的菜,配上云腿丝和白饭,也算是丰盛。

  林弦歌稍稍喝了一口鸡汤,口感清爽,微酸之下,竟将连日里胸口滞涩的闷气疏散开了一般,令她食欲稍振,便让冬渔将饭盛进小碗里。

  见她爱吃,冬渔才松了口气,她抽出帕子抹了把额角道:“郡主这些天不进饮食,奴婢都愁煞了,还好今日突发奇想,把府里之前腌了的笋子取出来,这东西最开胃了,果然不错。”

  吃下了几口饭,林弦歌放下筷子,抿了抿嘴角的汤汁道:“冬渔,多亏了你辛劳。”

  她说话时,眼神非常平静,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为何,这笑意似乎令冬渔有些局促起来。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应该照顾好郡主的饮食起居。”

  “嗯。”

  主仆二人相对而坐,林弦歌似乎有些吃不下了,她偏爱那酸笋鸡汤,却也只喝了半小碗,其余时候便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那云腿就着白饭入口:“我有些吃不下了,冬渔,不如你也一起来吃,省得浪费了。咱们单独用小厨房,本就有些不合府里的规矩,若是再剩下许多,反而遭人白眼。”

  她说得不无道理,尽管是府中正正经经的二少夫人,但毕竟沈长渊已经“死了”,而府中辈分最大的沈鹤澜将军和夫人都未曾单独启用小厨房,她一个小辈却以身子病弱为由不与众人一同用膳,已经有些下人在背地里嚼舌根。

  “奴婢已经用过了。”冬渔有些歉疚地咂咂嘴巴,她看着满桌精致的菜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林弦歌并未为难她,而是淡淡笑着点头。她也不勉强自己,再动了几筷子,便轻声道:“行了,撤了吧,其他下人说什么,不用管他。”

  冬渔应了一声,低头端着漆木托盘走出了内室。她的脚步声刚刚远去,便有个人影从床后闪出。沈长渊微微笑着,他一面从后面走出来,一面手脚轻快地拍着自己大红衣裳上的灰尘道:“你这暗格该打扫了。”

  林弦歌没有理会他的抱怨,而是气定神闲地喝着杯中的茶水道:“穿大红的衣裳......你是生怕夜闯将军府,不会被人抓到?”

  偏偏沈长渊就爱这般招摇的颜色,他也不辩驳,不请自来地坐下与林弦歌一同饮茶,目光却投注在冬渔刚刚离开的门口,声音一沉道:“你觉得,她有问题吗?”

  这句话来得有些突兀,但林弦歌看向他的眼神,立即就明白了沈长渊的意思。

  “梦魇未必是因人为,或许我只是罪孽太深。”她歪着脑袋,眼眸微弯。这半年来,林弦歌又长开了不少,但身量却依旧娇小,这么平静地说出一句话,依然有少年老成的错觉。

  “得了,什么罪孽,若是如此,我早该夜夜不能入眠,一闭眼就被人砍死了。”沈长渊微微蹙眉,他素来不信什么命理因果之说,此时托着下颌道,“仔细想想,你食欲不振,困倦发梦的症状,正是离开我之后,来到东晋的时候才有的,你的饮食向来都由冬渔包办,她若想下手,委实容易。”

  “目的呢?”

  林弦歌的眸光非常明亮,她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沈长渊,在这样的对峙之下,沈长渊只得笑着摆摆手认输。

  “好啦,知道你相信她,我只是合理地推测一下。”他随手捉过林弦歌的手腕,在脉上摸了一下道,“没有异样,的确是蹊跷。如果真的是在饮食里动手脚,不可能脉象无恙。”

  林弦歌微微颔首,她自然是明白的。信任冬渔,与毫无戒心,于她而言是两码事。她非常留意冬渔的举动,尽管启用小厨房是她的主意,每天的饭食也是由她亲自动手再端过来,但是她从未尝出过异味来。但凡是毒药,无论其功效如何,慢性还是急性,总归要有些味道,即便是无色无味的奇药,除了症状以外,脉象也会有与常人相异之处才对。

  但是一连请了这些大夫,无一说她是中了毒,那冬渔下手的可能性应当极小才对。

  “不说这个,慧远那边怎么说?”她仍然挂心着自己在宫里的计划,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说在道观动手太难了,正想别的法子,你也莫要心急。”沈长渊想起前几日慧远的说法,便宽慰道,“慧远与我有个契约,所以,他绝对不会生出二心来。你的意思,他会尽力照办。”

  关于契约,沈长渊似乎从未提起过,林弦歌眼下却又觉得困倦不堪,并没有兴致追问,她用手掩住了一个极为疲倦的呵欠,身子软软地低伏在桌面上。

  “又不舒服了?”沈长渊连忙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却发觉,林弦歌比原来轻了好些。原本,她便是极为瘦弱的模样,如今抱起来更觉得轻盈,仿佛羽毛一般。他皱着眉头又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只觉得骨骼尤为突出。

  “怎么?”林弦歌并未完全陷入沉睡,她轻轻地嘤咛一声,眼睛却已经合上。

  “无事。你睡吧,我陪你一会儿再走。”沈长渊决定不立刻说出来,他将林弦歌用锦被包裹起来,自己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林弦歌入睡得极快,仿佛昏迷一样,几乎不过半刻的时候,便陷入了深沉的睡梦里。她翻了个身,似乎在梦里也十分紧张,她的眉头紧紧地拧着,露出一种十分焦虑的神色。

  “主子。”

  又一个人影自门口翩然而至,仿佛一只黑色的鸟一样轻盈而不着痕迹。寒光跪在沈长渊面前,为了避嫌,目光始终注视着地面,不敢看向正在床上沉睡的林弦歌。

  “行了,这个时候不必搞那些虚礼。”沈长渊有些不耐道,但却仍然从床上站起身,将床帘轻轻卸下,遮挡住林弦歌侧躺着的身影,“我吩咐你的,办的如何?”

  寒光此时方才从地上起来,望向沈长渊道:“主子让我注意冬渔的举动,我这些天一直跟着,不曾见她有什么异样......只是,她似乎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哦?”

  “从前属下与冬渔也算熟识,她心思单纯,脾气却有些火爆,这些主子应当心里也有思量。只是近日属下常常暗中窥探出,她好像有什么心事,时常独自叹气,间或有些忧郁之色。属下与魏千也谈过,他也如此认为。”

  沈长渊摸着下巴。无论林弦歌如何说,他总要保持一份质疑才好。眼下林弦歌的状况,他不说,却也看得出极为严重,一日里有大半时候都在沉睡,梦魇日日都在,不思饮食也没有精神,着实不妙。

  “那她究竟有没有在饮食里动手?”

  寒光有些愧疚地低下头道:“属下无能,冬渔每次在小厨房中都十分仔细,那厨房地方又小,属下实在是无法藏身窥探......”

  “此事不能再拖。”

  半晌,沈长渊才缓缓地说出这句话。幽暗的烛火下,他的侧脸如同刀刻一般地坚毅刚硬,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泽。他握紧了拳,看向寒光,示意他离开。

  走到林弦歌的床前,他轻轻抚摸着林弦歌的面颊。林弦歌似乎还在梦中,不时地翻动身体,发出一两声意义不明的呓语。沈长渊注视着她,手心落在了她紧紧蹙起的眉心上。

  “睡吧。”

  夜已经深了,整个沈府十分静谧,巡夜的沈家军虽然必不可少,却也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冬渔本该睡在林弦歌卧房的外间,但今夜,她却独自坐在小院的外头乘凉。院子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石头桌子并一套石凳,她就这么怔怔地坐在桌边,有些愁闷地叹了口气。

  “冬渔?”

  这声呼唤她是熟悉的,是魏千的声音。她扭头看去,只见魏千的身影正是从内间出来。他的脸上是一种焦急的神色,支吾了一阵,才在冬渔的催促下开口道:“你来看看郡主......她好像出事了!”

  此时,冬渔顾不上魏千为何会越距进入林弦歌的卧房,却急匆匆地提着裙角冲到内间。

  她看到,躺在床上的林弦歌,一只右臂软绵绵地搭在床边,她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顺着手臂缓缓地滴落下来。

  “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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