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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水鬼索命

贵女凤华 姽婳将军 3754 2021-04-02 19:57

  皇后带着几分高傲,不屑地望着那兀自跪在地上挣扎的年老宫人,冷笑一声道:“不过是试药而已,这些奴才生是宫里的人,死也要做宫里的鬼,本宫开口,必须得从!给他们硬灌下去。”

  年轻一些的几个太监显然是训练有素,他们并没有一个看向忽然出现的慧远和尚,皇后一声令下,他们更加用力地钳制住那些不愿服从的宫人,强行把小碗里的丸药尽数塞进他们口中。大殿中一时之间尽是呜咽和咳嗽的声响,年老的宫人终究是抵不过这些年轻人的压制,即便不愿,也是鼻涕眼泪一把地将那丸药吞咽了下去,倒在地上喘息着。

  慧远和尚也不意外,他步履稳健地走到大殿中央,有些难以认同地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言。

  “大师,本宫并非不信你。”皇后见他们都吃了下去,露出一个稍为满意的笑容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不能万无一失,本宫也会有难,大师还请见谅。”她对慧远和尚一向和善客气,因他的传说在东晋实在闻名,皇后上了年纪,总难免会迷信些法力无边一类的故事,故此即便进来随着徐贤妃的死去,她愈加嚣张和傲气,如今在这个无名无份的和尚面前收敛气焰,倒叫一旁伺候的宫女不由得咂舌。

  赐了座后,慧远和尚慢条斯理地做了下来,与皇后一同观察那匍匐在地上的老年宫人的反应,淡淡笑道:“娘娘的确十分仔细,特意选了些年纪与陛下差不多的男子。”

  如今已是过了一刻左右,那些年老的宫人纷纷跪在地上,尽管也是心中局促不安,豆大的汗珠不间断地从额角流下,却仍然毕恭毕敬地垂下眼帘,不敢向上仰视皇后。

  “娘娘,这几人都无异样,脉象也毫无变化。”年轻的宫人挨个儿替他们把了脉搏,细声细气地回禀道。

  皇后脸上登时露出几分愉悦之色,她挥了挥手道:“都带下去,好生看管着,等过了三日后再来回禀,无论他们几个出现何种异样征兆,都要立刻回禀本宫。”

  待宫人们都退下了,慧远和尚才单手竖在胸前,行了一礼道:“娘娘,三日后,不知您是否想好如何将那丸药给陛下服下?”

  所谓生子药方,莫要说民间,就是连宫中的御医也人手有那么几份。但是皇后要的,却显然不是普通的大夫可以提供的东西。

  她如今已然是四十过半的年纪,想要再次孕育子嗣,实属不易。更不用说皇帝对她已经毫无夫妻情分,即便从前有些,对她的身子也已经没了兴致,想要再次受孕,难上加难。

  但慧远和尚却声称,自己有观音赐下的生子奇方。方才皇后拿给宫人试药的,正是这种奇方的一部分。据慧远所言,此药需男女双方分而服之,男吃药丸,女食药汤,同时要斋戒沐浴十四日,以示其诚心。

  他说,此法奇便奇在,不需男女交的合,只要他在旁施法,男女二人于同一时辰服下药丸药汤,便可成功有孕。

  而皇后生性谨慎,她特意寻了那些宫人试药,就是以防慧远有暗害不臣之心。

  “这个......本宫自有办法,不需大师忧心了。”皇后淡淡地道,她那染得通红的指尖轻轻敲在凤椅的扶手上,一声一声,清越脆响,慧远默念了一声佛号,目光悠远地投向了大殿之外的一方天地。

  “嗯......救......”

  如今已经是夏日时分,气候日渐炎热,但林弦歌的屋子里头却不敢放些解暑用的冰块等物。她从梦中骤然惊醒,只觉得身上的小衫已经尽数湿透,满头青丝被汗水粘连在脸侧,她用力拂开,只觉得头疼欲裂,腹部也带着隐隐的痛楚。

  虽然已经入了夏,她的身子又较往年康健了不少,但近几日却愈加心绪不宁,白日里便时常胸闷气短,困倦不堪,而一旦睡着便会着了梦魇。

  如那一日在江夏王府中被林乐仪等人追杀一样,她后来的梦境,无一不是与此类似的噩梦,林家人控诉她害了整个王府,萧逸之与萧逸邗怒斥她心狠手辣,王家一族恨她让王氏一脉灭族绝根,就连远在北狄的完颜津、完颜真兄弟二人也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重复着上一世折磨她的那些手段。

  最诡谲的是,从梦中醒来,她不仅会觉得头痛,而且在梦中遭受了折磨和伤害的部位,也会出现淡淡的痕迹,更有隐隐的疼痛,给这些噩梦添加了不少真实的触感。

  今日这梦里,她被萧逸之一脚踹中了腹部,轻轻解开已经汗湿了粘在身上的浅粉色小衫,林弦歌的指尖轻轻抚在那新增的一片瘀痕上。轻按一下,便觉疼痛。

  “郡主醒了?”

  听见冬渔的声音,她立即将衣衫合上,以免被她看了去。轻声应了之后,冬渔才端着半盆清水进屋,拿帕子沾了冷水,坐到了林弦歌床边忧声道:“郡主又发恶梦了?”

  她这些天看得出林弦歌的身子不好,却也不多言,只是手脚利索地用那帕子给她擦着额角的汗水。

  林弦歌任由她擦拭,目光投到了另一侧桌子上放着的饭食。她这些天依然不思饮食,冬渔却多了不少干劲,变着花样给她弄些奇巧的东西,今日就做了些口味酸辣的凉面来,她还没吃,就闻到了浓烈的酸味。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道,“你把那凉面端来。”

  冬渔依言断了过来,把顶端镶了银边的筷子也一并送到她手中,带着几分喜色道:“郡主想用膳了?”

  林弦歌却只是用那筷子轻轻翻动了一下根根晶莹的面条,这面做得极细,泼上了不少红彤彤的酱汁,那明显的酸辣口味似乎是为了让她开胃而制。挑起一根来,林弦歌放在唇边,却又忽然放下了筷子。

  “不合口味?”冬渔有些局促地抿着嘴唇。

  “不。”林弦歌微微一笑,将面碗放回了冬渔手中,唇角扬起道,“我只是想知道,这碗面是怎么做的。”

  这问题有些奇怪,林弦歌出阁前便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出嫁之后更是四处奔走,不曾洗手作羹汤过,今日却对冬渔的厨艺有兴致,实在少见。

  冬渔眼珠转了一转,不假思索道:“这个......奴婢亲手擀的细面,下锅之后再捞出,用井水镇着,又剁辣子与陈醋做酱汁......”

  林弦歌仿佛没有在听,她的目光一直投注在那碗面中,直到冬渔说完,才淡淡地笑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边看书边吃。”

  说罢,她端着那碗凉面,自己披着外衣起身,在冬渔好奇的注视下,挑起了一些面条送入口中。

  然而,等到冬渔离开后,她却眉头一拧,将那面悉数吐了出来。

  “行了,出来吧。”

  内室分明空无一人,可是她却对着自己床后的一个角落缓缓开口。随着咔哒一声,魏千从床与墙壁之间的一个暗格中走出,他的脸上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凝重的神色。

  “郡主是肯定,这里头有问题?”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却非常娴熟地从自己袖中取出了一根银针来插在面条中间搅了搅。再拔出来时,银针丝毫没有变化,仍然带着锃亮的光泽,“或许是多虑了吧......”

  “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针测出,更何况,这也未必是毒。”林弦歌的语气一沉,她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黏腻的凉面,目光重新回到魏千脸上,“你最近跟踪她,有没有什么发现?”

  魏千有些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却犹豫地开口道:“我想......郡主不该怀疑冬渔的。她毕竟是靳家的人,而且又服侍了郡主这些年......仅仅因为近来郡主身子不好,便蒙受这些猜忌,对她而言实在是有些不公。”

  他与冬渔感情日渐笃厚,在魏千看来,梦魇不过是体虚时自然的反应,更何况冬渔从未有什么不端或可疑的行径,即便她掌管着林弦歌所有的衣食住行,也不该如此怀疑她。

  “我也不想是她。”林弦歌轻叹了一声。

  是夜。

  林弦歌近日极易感到困倦,用了晚膳后随意挑了本书,斜靠在床上翻阅,不过才看了半本,便觉得眼皮发沉,昏然睡去。

  她似乎回到了东晋皇城里,却是在寂静的夜晚,四下里连个巡夜的侍卫都没有。她沿着御花园一路轻行,却忽然看到前方的池塘中有些异样。分明是万籁俱寂的梦境,可是那池中却有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动物正自水中爬出一样。

  梦里,她不受控制地向那池塘走去一探究竟,却险些被骇得跌入水中。

  徐贤妃湿漉漉地从水中爬出,她的双手勾成爪状,两眼直勾勾地瞪视着林弦歌的面孔,似乎在水里泡了很久,她的肤色愈发惨白,那高高凸起的腹部也还在,她一面向林弦歌爬来,一面低声念叨:“你害我......你害我......”

  竟是要索命。

  林弦歌只觉得一双冰冷粘湿的手将她的脖颈卡住,那手力气极大,像是绳索一样死死地勒紧了她的气管,令她的呼吸几近停滞。喉头发出的细小的求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但是却无人理会。

  “你害我......”

  几乎要两眼一翻昏过气去,林弦歌却忽然觉得颈上一松,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她勉强睁开眼,只见一张笑得桃花灿烂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夫人,快醒醒。”沈长渊笑嘻嘻地将那行尸走肉一般的徐贤妃推回到水里,两只手却捧住了林弦歌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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