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轩辕瑾侧头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轻一叹，拿了中衣给他穿。

　　陈英睡得沉，浑然不觉，夜半时分却被憋醒了。

　　轩辕瑾睡在外侧，胳膊搭在他腰上，陈英一动他就醒了过来，却不说话，连胳膊都没拿开，陈英弯着腰小心翼翼拿开他的胳膊，往炕下溜。

　　他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往外跑，今天的汤喝的太多，睡前又没解决，眼下连走路都十分别扭。

　　轩辕瑾跟着坐起来，不说话，视线冷冷的看着陈英，看他轻手轻脚的开门，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因着前车之鉴，他下意识便觉得陈英这是要跑。

　　“你做什么去？”

　　他冷不丁开口，就瞧见开门开到一半的陈英猛地一颤，从头哆嗦到脚，然后一扭头看过来，神情惊恐：“你你你醒了？忽然开口吓死我了……”

　　轩辕瑾不和他废话，加重语气：“你干什么去？！”

　　陈英莫名其妙：“小解……”

　　他话音忽的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垂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猛地跳起来，一头钻出门外，碰的将门在身后摔上，又因为力道太大，两扇门又被撞开了。

　　轩辕瑾一呆，陈英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他匆忙穿了鞋子去追人，还没到门口，就瞧见映着月光有些发亮的地面。

　　轩辕瑾：“……”

　　等轩辕瑾收拾好了哭笑不得的心情找出去的时候，陈英已经脱了湿哒哒的衣裳，光溜溜的在院子里打水洗澡洗衣裳。

　　轩辕瑾走不动路了，虽然月色模模糊糊的，陈英身上也全是伤，可他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撑不住。

　　他侧开头默念金刚经，大悲咒，来来回回四五遍，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他有些恼：“就两件衣裳你要洗多久？”

　　陈英一哆嗦，头几乎埋进盆里去。

　　轩辕瑾也不自在起来：“我不是有意要吓你。”

　　陈英跳起来：“不不不许说！”

　　轩辕瑾从善如流：“天凉了，进去吧。”

　　陈英抹不开脸，杵在原地没动。

　　轩辕瑾一步步走过去，陈英以为他要抱自己，特意调整了一下姿势，打算顺水推舟，轩辕瑾的手却从他身边擦过，一把捞起来木盆里的衣裳，拧干了水，晾在了院子里的麻绳上。

　　陈英有些局促，虽然轩辕瑾只是晾一下而已，他却有种对方给他洗衣裳的错觉，又觉得羞耻，又莫名的高兴。

　　轩辕瑾晾好了衣裳，转身抱起了陈英，却没进屋子，而是半蹲着给他洗脚。

　　这不是第一回了，陈英勉强接受了轩辕瑾很贤惠的事实，只是这个姿势很别扭，他总觉得自己一动，就会和轩辕瑾摔在一起。

　　然而事实是，即便轩辕瑾是半蹲着，腿上还坐着一个陈英，他也稳稳当当的。

　　院子里没有干净的布巾，轩辕瑾就抱着陈英，陈英带着湿漉漉的脚，进了屋子，路过门口那摊液体，陈英的脸又红了。

　　“这不能怪我……我喝太多汤了，你又吓我。”

　　轩辕瑾垂眼看着他，即便周遭模模糊糊的，光线十分暗淡，可陈英还是瞧见他眼底有亮光，像是藏着星星，闪烁的人理智全无。

　　陈英趴在炕上，头埋进枕头里，轩辕瑾给他上药，手有些不规矩，没多久陈英就忍不住缠了上去，只是他体力不支，一个回合就被战败投降，只知道求饶。

　　轩辕瑾心软，没再继续，打了水给他清洗，陈英含糊道：“今天都洗三回了，皮都要褪一层……”

　　轩辕瑾捏了捏他的腰，手感差了点，但是能点火，他叹了口气，端了盆出去。

　　陈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心想轩辕瑾大概也累了，往常脚步声几乎听不见，这会也太明显了，活像是几个人抬着重物走动一样……

　　陈英翻身坐起来，抬头往外瞧，不多时轩辕瑾进来，站在炕边看着他，外边仍旧有脚步声，只是很快就停下了，响起木门开合的动静。

　　陈家村里这样厚重的木门只有两家，两家都挨着，一家是陈英现在呆的这里，另一家就是隔壁新建起来却还没人住的小屋子。

　　陈英咧开嘴，声音却不大：“你说是不是有人以为隔壁没人住，打算偷偷藏东西呀？”

　　他搓搓手掌：“咱们去瞧瞧？万一是值钱的呢？”

　　陈英笑的狡诈，眼睛很亮，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小财迷的气息，轩辕瑾的眸子迅速深沉下去，他忽然就理解了他皇兄那恨不得把私库都塞给谢君候的想法。

　　要是那些东西真能把人哄得这么开心的话……

　　轩辕瑾开始考虑，要不要去蜀中剿匪，听说那边的匪贼十分富有。

　　陈英已经下了床，轩辕瑾回过神来盯着他光着的脚看了一眼，陈英把脚缩回去，在炕沿底下摸索着着找鞋子，半晌才趿拉上，踢踢踏踏往门边来。

　　轩辕瑾并不太想陈英去，因为他已经猜着了隔壁发生了什么。

　　但陈英浑然不觉，对他的推拒迟疑视而不见。

　　轩辕瑾只好叹了口气，却是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去穿衣服。”

　　陈英一愣，脸红了，刚才被折腾的厉害，脑子昏昏沉沉的，一时间竟然把这茬给忘了，他讪讪一笑去开箱子，黑灯瞎火的也没仔细看，随手捞了一件就往身上套，系腰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袖子有点长，腰有些肥，胸口也空空荡荡的，勉强收拾好了，却是松松垮垮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轩辕瑾侧头看着他，眼珠定住，一眨不眨的。

　　陈英被看的不自在，吞了吞口水咳了一声：“看，看什么看……不就是比你瘦点矮点……有什么好看的……”

　　往常只觉着轩辕瑾力气大，衣裳一上身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比自己壮实这么多……

　　陈英有些羡慕，想起轩辕瑾一身腱子肉的触感，不由搓了搓手指，他扭开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想，昂首挺胸往外边去：“快快快，还能瞧见那倒霉鬼什么样……”

　　轩辕瑾一搂他的腰，带着他上了院墙，一低头就能瞧见隔壁是什么情形。

　　陈英瞧不清楚下面的人长什么样，却能分辨身形，认出来这是几个女人，体型都不健壮，力气也不算大，三个人抬着什么东西，十分费力的进了院门。

　　陈英悄悄往轩辕瑾怀里一缩，和他说话：“你看他们这样想不想要杀人嫁祸？”

　　他只是开玩笑，话说出口才察觉自己的形容十分贴切，而且那抬着的东西，和抬东西的架子，怎么瞧，怎么像抬死人的。

　　陈英一个激灵：“不会让我说中了吧？”

　　轩辕瑾摇头：“不是死人。”

　　陈英松了口气。

　　院子里的几个已经进了门，屋门没能进去，几人累的气喘吁吁，扶着腰喘气，已经将架子搁在了地上。

　　一个压低声音抱怨：“这老东西看着瘦，怎么这么沉？”

　　另一个说：“还好那小子今天没回来，不然咱们还得收拾他。”

　　“都别废话了，赶紧抬进去走人，这帮泥腿子起得早，一会就该有人了。”

　　三人又行动起来，陈英却已经僵住了，他抬手揉了揉耳朵，有些不可置信：“我这耳朵不太好使……怎么听着声音这么耳熟……”

　　他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轩辕瑾没说话，只抬手摸摸他的头，

　　这动作看在陈英眼里，就是默认的意思，他顿了顿，说不上伤心或者难以置信，只是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呀？不过是占一间房子，不吃他们的，也不用他们费心……”

　　轩辕瑾更加不好开口，毕竟陈为仕落到这个下场，是他一手推动的。

　　他以为陈英是打算去阻止对方的，没想到陈英只是看着，等人都走了，才拽了拽他的衣襟：“咱们下去看看。”

　　轩辕瑾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陈英抬手摸摸脸：“蹭上土了？”

　　这墙头总没有人打扫，蹭上土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呼噜了一下脸，爪子被轩辕瑾捏住了，握在手心里捏了捏。

　　陈英咳了一声，催着轩辕瑾快点下去。

　　轩辕瑾若有所思，原来这小子害羞的时候是这样……

　　陈英一落地就从他怀里钻了出去，一溜烟往隔壁跑，卢氏三人走的匆忙，没有带上门，陈英不费力就进去了。

　　屋子还是光秃秃的，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因此炕上裹着被子的人就显得很突兀。

　　陈英拨开了被子，露出陈为仕苍老枯槁的面容，以及他本该浑浊却又时常精明的眼睛来。

　　陈英唬了一跳，登登登后退几步，撞进慢一步过来的轩辕瑾怀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轩辕瑾抱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陈英长长吐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晕着的……不对呀，你醒着怎么不喊住他们？”

　　他话问的不过脑子，可一说出来就电光火石的明白了，他想起上回自己丢了银子，陈为仕死活不许自己回去找的事情，嘴角不由一翘，露出半是嘲讽半是晦涩的笑容来。

　　陈为仕动了动，将被子撩开，露出里面真的昏睡过去的陈荣来。

　　陈英看了一眼，没说话扭头走了，轩辕瑾站在原地，陈为仕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分开，谁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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