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很有些震惊,虽然上回丢了的银子是陈茂做的,可他没想到这孩子能这样大胆,入室行窃,还是在明知道轩辕瑾身份的情况下。
简直是胆大包天。
说实话,他当初以为会是三房的两个兄弟,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陈二婶母亲的遗物就是被他二人偷走换了银子。
陈英带回陈家的一些富贵衣裳也都被二人据为己有。
当真是出乎意料。
“那人呢?被抓起来了?”
虽然还是个孩子,可谁让犯得是成王府的事,陈英和陈家不合也不是秘密,先前陈英嫁入王府时,虽说是天家婚事,可嫁妆实在是寒碜,当年的陈府被好生嘲笑了一阵子。
“看在陈老的面子上,人还没下大狱,被关在咱们隔壁那小院子里了。”
那是给陈英建的房子,可建好后却没好好住上一天,每每进去,不是走投无路,就是飞来横祸,说起来到有点不详。
“咱们去看看。”
张铮看了一眼轩辕瑾,目光有些晦涩,轩辕瑾顿了顿脚步,陈英先去换衣裳。
眼见人走远了,张铮才凑过来:“陈老怕是不好了。”
轩辕瑾一怔:“不好了?”
“先前得知陈茂偷盗就吐了血,后来知道偷了什么,偷了什么人的,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憋死,我来报信之前,就瞧着他脸色不大好,偷偷找大夫看了,说就靠一口气撑着了。”
轩辕瑾想,大约还惦记着给陈茂求情,知道他一走,陈家再没旁人能说动自己放过陈茂,他眼底露出嘲讽来:“即使绕过他这一挥又如何?陈茂的性子已经定了,歪门邪道得了好处,食髓知味,如何能再回头?”
张铮没敢说话,知道自家爷大约是在替媳妇打抱不平,恨不得和他同仇敌忾。
陈英换了出门的衣裳出来,一露面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张铮讪笑,心想你可真看得起我,我敢和爷吵架?
先不说敢不敢的问题,就爷这种暴脾气,能打架的事他会和你吵?
这种待遇只有你有!
张铮愤愤不平的扭开头,生气的莫名其妙,陈英挠挠头:“你们刚才干嘛呢?你怎么黑着脸?他惹你了?张铮不会说话,你别理他,走走走,回陈家村看热闹。”
轩辕瑾点点头,神情瞬间收敛了,眼里的嘲讽和寒凉都消失不见,简直像是变脸。
张铮叹为观止。
陈英坚持自己骑马,他骑术不算上乘,只是好歹学过,这会来了兴致,就不肯坐车。
为了迁就他的速度,一行人足足多用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陈家村,两人的院子门口已经挤满了人,院子里坐着新上任的陈县县令,卢氏杵在一旁,脸色发白,身边只有两个女儿搀扶,并不见其余陈家人。
就连陈为仕也不见踪影。
陈英觉得很新鲜:“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子竟然没露面?”
轩辕瑾眸光晦涩不明的看了他一眼,陈英被看得毛骨悚然:“你有话说话,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
“先进去吧,这一路可累了?”
说实话的确是有些屁股疼,但大庭广众的他不好去揉,只好嘴硬:“就这么点路,不累。”
县令见了轩辕瑾连忙行礼,看他与陈英姿态亲密,也猜出了陈英的身份。
“下官见过成王,见过成王妃。”
围观百姓哗然,有些不敢相信村子里这户古怪人家竟然是来头这么大的大人物。
“免礼,见笑了。”
“不敢不敢。”
县令擦擦汗:“人就在屋子里头,事情都问清楚了,并无何处隐瞒,东西也都收了回来,还请殿下过目,可有疏漏。”
轩辕瑾瞄了一眼,他自己其实没记清里面有什么东西,见陈英抻着脖子看清单就递到他跟前。陈英也不动手,就着轩辕瑾的手在清单上一扫,没瞧见银冠顿时一愣:“少了。”
县令一愣:“少了?”
陈英径直进了屋子,陈茂缩在墙角,听见动静浑身一抖,惊恐的抬头看过来。
陈英心中略有些不忍,却很快被愤怒淹没了:“还有只银冠,你卖去哪里了?”
陈茂眼神躲闪:“忘,忘了,东西太多了,没记清……”
陈英简直忍不住要抽他,忘了哪个不好,偏偏把最重要的忘了。
轩辕瑾摁住他的肩膀:“大庭广众之下,别冲动。”
陈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想找那么一个物件,他还给我忘了!”
陈茂缩着脖子不敢动弹,惊惧交加的模样很有些可怜。
轩辕瑾却视而不见,吩咐张铮:“去搜搜陈家的宅子,他和卢氏的屋子,都要搜。”
张铮抱拳去了,不多时拿了个木盒子过来,盒子打开,里头果然是那顶银冠,陈英送了口气,连忙拿过来收在了袖子里,轩辕瑾只瞧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含糊道:“有些眼熟……”
“你眼花了。”
他瞪着陈茂:“小小年纪,你还撒谎!”
张铮靠近轩辕瑾低声道:“陈老要过来见您。”
轩辕瑾神情发冷:“那就来吧。”
陈为仕已经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被两个衙役抬了过来,轩辕瑾居高临下看着他:“陈老有何话要说?”
陈为仕的喉咙里仿佛有风箱在响,呼哧呼哧,呼吸已经十分费力。
轩辕瑾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只的俯下身去,陈为仕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说:“请成王殿下,做个鉴证,老朽,要开,祠堂……”
陈家发达不过是自上一辈开始,灵位算起来也才寥寥几个,都供奉在堂屋里,只是灵位前却连杯清水都没有。
一群人浩浩荡荡又回了陈家,陈为仕颤巍巍伏在地上,骨瘦如柴,孱弱腐朽,仿佛风一吹就要化成飞灰。
陈英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等你好了再说?”
陈为仕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跪下。”
陈英莫名其妙:“干什么呀……”
轩辕瑾瞳孔一缩:“陈英,听他的。”
陈英只好跪下,心想这老头又在搞什么鬼,看他这幅样子,还是接到凉京去养养吧,这陈家是真不能呆着了。
他这里正走神,冷不丁听见身边陈为仕道:“将不孝子孙陈英,逐出我陈氏门楣,我陈氏子孙谨记,无论其富贵滔天,亦或罪不容诛,皆与我陈氏无半分瓜葛。”
陈英抬手揉揉耳朵:“老爷子,你是不是喊错名字了?你其实想喊陈茂是不是?”
轩辕瑾已经上前一步将他拉了起来,陈为仕伏在地上久久不动,轩辕瑾道:“多谢。”
得偿所愿,却并决定如何轻松。
陈英一片茫然:“他老糊涂了……是陈茂……”
轩辕瑾抱了抱他:“别难过。”
陈英跳起来:“这也太偏心了,犯错的是陈茂,他凭什么把我逐出家门?偏心也不能这么来,还讲不讲道理?我这些日子白养他了!他一点都不记的我的好,我是有多犯贱,上赶着伺候他,还被这么不待见……”
陈英委屈的简直想哭。
轩辕瑾安抚的抱住他:“别这样。”
陈英憋屈的咬住嘴唇,眼眶红了,外头看了热闹的村民也议论纷纷,陈守信道:“这也太不讲道理了,陈兄弟有什么错,偷东西又不是他,怎么还能因为别人犯事了,就牵连到他身上?”
村民大多都这样觉得,陈家苛待陈英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又演了这么一出,实在让人觉得陈家简直有些魔障了,分不清是非好坏。
要是没人为陈英说话,他委屈过去也就算了,这会听着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为自己鸣不平,那股子憋屈始终下不去。
轩辕瑾抱住他:“你看,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陈英愣了愣,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
轩辕瑾摸摸他的后脑勺:“陈为仕,总算心疼了你一回。”
陈英被他的话刺激的回不过神来:“你在说什么……”
他呆了呆,忽的明白过来,他被逐出家门,却无一人说是他的过错,陈为仕的确心疼了他一回,替他将所有包袱累赘,都清理了。
陈英张了张嘴,眼泪忽的掉了下来:“咱们没误会吧……他真的……”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陈英迟疑的点点头,小心的蹲在陈为仕身边:“祖父?”
陈为仕身子一歪,栽倒在地,已经没了呼吸。
陈英大惊:“祖父?祖父?”
轩辕瑾将他薅起来,喊道:“大夫。”
先前陈为仕吐血,大夫便留在了陈家村,此时被请过来,却只搭了搭脉就摇头了:“已经去了。”
陈英有些回不过神来:“你是不是诊错脉了?老爷子身子骨很硬朗,怎么会说去就去?你这个庸医,你再看看,好好看看!”
陈英激动起来,他心里是不觉得陈为仕这样的人会死的,他几番病痛折腾,哪会不是挺了过来?
怎么能吐口血就死了?
先前咳疾咳出来的还少?
大夫被吓着了,哆哆嗦嗦又去摸脉门,探鼻息,得出的结论却还是那个。
“王妃节哀,老爷子真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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