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攥紧,抬眸,就见丈夫挺拔的身影已是大步走进了殿堂。她有些不安的看了田燕云一眼,就见她掩着眸子,向着邵元毅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见过晋王殿下。”
邵元毅不曾想到田燕云也在宫中,在看清她的身影时,男人黑眸中有瞬间的凝滞,继而已是恢复如常,唤了一句:“太子妃。”
田燕云不敢多待,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邵元毅一眼,她咬了咬唇,将眼眸中的泪意逼回,对着太后行礼告辞。
礼毕,田燕云不再逗留,折过身子,领着侍女向外走去。路过邵元毅身旁时,田燕云脚步微顿,实在是忍耐不住,抬头去看了邵元毅一眼,就见他笔直的站在那里,侧颜一如既往的沉稳冷峻,他并未回过头来看她,田燕云只看了一看,便是收回了目光,走出了寿康宫。
太后瞧着两人的情形,面色依旧是如往常般和蔼可亲,心知邵元毅此番进宫也是为了香秀,与孙儿说了两句闲话,便让人扶着自己去了后殿,将前殿让给了小夫妻两人。
“夫君。”看着丈夫向着自己走来,香秀刚要站起身子,邵元毅已是扶住了她的腰,揽着她一道在塌上坐下。
“怎么样,孩子还闹你吗?”邵元毅虽是听闻香秀如今已不再害喜,心里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没有,这些天孩子都很乖,我已经不吐了。”香秀不愿让他担心,连忙与他说了清楚。
邵元毅见她气色比起刚进京时的确好了不少,便也稍稍放下了心,将大手抚上了妻子的小腹。
“还有六个月,小娃娃就要和咱们见面了。”邵元毅说起孩子,坚毅的五官便是温和了下来,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香秀也是抿唇,她打量着邵元毅的面色,轻声说了句;“夫君,方才的太子妃,原先是你未过门的媳妇,是不是?”
邵元毅骤然听她相问,眉心便是微微蹙起,他没有出声,只看着香秀的眼睛,点了点头。
“皇上那时候,为什么要取消你们的婚事?”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邵元毅勾了勾唇,轻描淡写。
“可我,很想知道。”香秀的声音透着祈求。
邵元毅有些无奈,可看着妻子的目光,还是狠不下心去拒绝,只得道;“她是太傅的女儿,家境显赫,当初父皇将她许给我,而没有把她许给太子,正是因为父皇担心,若把她许给了太子,定会让太傅与皇后的母族结成一派,互相勾结,把持朝政。”
“而我并无娘舅家可以依靠,将太傅的女儿许给我,他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那后来,皇上为什么又什么要把这门婚事取消?”香秀不解。
“天德四年九月,本是我与她的婚期,可在婚期前,她却进宫求见父皇,求父皇取消了这门婚事。”
“为什么?”香秀微震,“她不愿嫁给你吗?”
邵元毅淡淡苦笑,“我自是没法与太子相比,她临阵反悔,我也怨不了她。”
“那皇上,答应了?”
“嗯,”邵元毅颔首,继续说了下去;“那时我已立下军功,手中也逐渐了有了兵力,父皇已在忌惮于我,田家求父皇取消这门亲事,反而正中父皇下怀,他当即便是下了旨,将婚事取消了。”
“那她后来,就嫁给了太子?”
“对,三个月后,她当了太子妃。”邵元毅说完,握住了妻子的手,温声道了句;“还有要问的吗?”
“夫君以前,喜欢过她吗?”香秀想了片刻,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邵元毅听着就是笑了,他的眼睛漆黑,凝视着香秀的小脸,只将香秀看的赧然起来,“这样看我做什么?”
邵元毅捏了捏她的面颊,温声道出了三个字;“喜欢过。”
香秀身子一震,抬头向着丈夫看去,就见他神色坦然,接着与自己开口;“不过,这些都是年少时的事了,她如今已是太子妃,与我再无瓜葛。”
“真的吗?”香秀仍是有些不放心。
“自然是真的。”邵元毅见她有些吃味,便是含笑将她抱在了怀里,两人依偎片刻,香秀把玩着丈夫腰带上的明黄色璎珞,低语道;“夫君,你的事,快办好了吗?”
“快了。”邵元毅拍了拍香秀的脊背,望着她微隆的小腹,便是言了句;“香秀,再过阵子,我要离京一趟。”
“夫君要出远门吗?”香秀当即开口。
“我要去一趟北胡。”邵元毅声音低沉。
“北胡?”香秀心头一跳,“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在我儿时,曾被父皇送到北胡去当人质?”
“记得。”香秀的小手抚上了邵元毅腹上伤疤的位置,眸子里透着丝丝心疼,“夫君身上的伤,就是在北胡落下的。”
“是。”邵元毅亲了亲她的额角,微微一笑。
“那夫君为什么还要去北胡?”香秀说完,想起了什么,又道;“是要去打仗吗?”
“不,是去求援。”
“求援?”香秀不解。
“我在北胡待了六年,在那里,有一个朋友。”
“是谁?”
“北胡大将赫连川。”
“夫君为什么要去找他?”
“找到他,助我一臂之力。”邵元毅说完,便是抚了抚香秀的小脸,说起了别的;“待我走后,你留在寿康宫,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有皇祖母在,她定会护你们母子周全。”
“那夫君什么时候回来?”香秀听得他要走,心头顿时抽紧。
“你放心,距你生产还有半年,在这个孩子出生前,我一定会赶回来,陪着你看咱们的孩子出世。”
听邵元毅这样说来,香秀才微微安心,想起即将而来的分别,只让她满是不舍,情不自禁的向着丈夫依偎过去。
邵元毅揽住她的身子,虽然也是割舍不下怀孕的妻子,可眼下的小别,却是为了以后的长聚。
马车中,田燕云一动不动的倚在那里,下首,则是伴了个贴身侍女,眼见着田燕云自上车后便是一声不吭,侍女面带忧色,忍不住开口道;“小姐,您没事吧?”
田燕云动了动眼珠,只轻声吐出了几个字;“我没事。”
清七是田燕云的陪嫁侍女,对她与邵元毅的过往最是知晓不过的,此时见她心里难受,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面前的女子,只能道;“晋王如今平安回来,小姐也能放下心了。”
“是啊,”田燕云微微一笑,眼睛里有了些许的光,“我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清七沉默片刻,道;“小姐,如今晋王从民间带回了陈氏,只怕等陈氏生下孩子,就要封为侧妃了。”
“他们在民间已经成了亲,即便皇家不认,他们也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田燕云声音轻柔,心中却是锐痛。
“当年的事,小姐是真不打算和晋王说吗?”
“当年....”田燕云默念着这两个字,她闭了闭眼睛,细声细语的开口;“当年都没有说的事,如今又何必再提?”
“可当年,若不是皇后和太子使了毒计,您和皇长子早已成了婚,如今伴在他身边的人,也该是您啊。”
田燕云凄楚一笑,“我已非完璧,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他如今也已经娶了妻室,无论是现在,还是往后,我都只是他的弟媳妇。”
清七不忍见她这般自苦,只道:“小姐,要不咱们把当年的事和晋王说了,依晋王的脾性,他会体谅您的。”
“和他说什么?如何说?是要告诉他,在我们成婚前,我被皇后招致宫中,岂料太子也在?还是要告诉他,我被太子染指,失了女儿家的清白,再也无颜嫁给他?”田燕云声声泣血,一语言毕,眼泪已是从眼眶里滚滚而下。
清七听着不忍,眼圈也是红了。
“清七,”田燕云唤了一声侍女的名字。
“小姐。”
“你答应我,这件事,决不能让他知道。”田燕云眸光通红,深深的看着清七的眼睛。
“小姐,您这是何苦....”
“他若是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被太子女干污,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会受不了的,更会乱了他如今的阵脚。”
待田燕云说完,清七终是明白了田燕云的苦心,只得含泪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田燕云舒了口气,想起邵元毅,想起两人儿时的种种,想起香秀微隆的小腹,却还是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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