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然这家伙自认今天做大好事了, 所以下巴抬得老高了。
一副快点夸奖我的样子。
马车咕噜咕噜往前走。
赵令然肚子也咕噜咕噜叫。
饿呀……
都要饿哭了……
为了做这件大好事, 顺带便找找乐子, 居然连饭都没吃上。
还被顾大人凶了……
妈蛋, 这家伙觉得好委屈。
顾月承也听见了赵令然的肚子叫。
马车里每日都备着点心, 且日日更换, 就是为了防止这家伙突如其来的大胃口。
顾月承从食盒子里拿出几盘瓜果点心。
像变戏法一样。
赵令然是真的饿了。
眼睛放光, 活脱脱一个见了蜂蜜罐罐的野生大狗熊。
这家伙自以为豪气地冲顾大人作揖,就开始哼哧哼哧地往嘴里塞。
不看见咬,刚看见吞。
猪八戒啃人参果的时候, 大抵也是这般饿不可耐。
即使和这家伙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顾月承依旧不能很好地消化这家伙顶级的吃相。
并不是唾沫乱飞,咀嚼的声音满天飞, 就是快。
跟个无底洞似得塞不够。
手和嘴完美地配合。
“慢些吃。”
顾月承看着看着, 就忍不住拿着帕子给赵令然擦手。
擦干净了左手擦右手。
接着就发现这家伙又两手并用。
顾月承就开始给赵令然剥壳。
演变到后来,就变成了赵令然眼巴巴看着顾月承手里的东西, 嘴里还叫嚣着, “快点快点。空档期了。”
“你呀, 就应该吃得慢一些。”
话虽这么说, 受伤的速度毕竟还是快了。
顾月承秉承的教育信条是, 惩罚归惩罚,该吃饱的还是要吃饱。
所谓……
再穷不能穷教育, 再苦不能苦先生。
咳咳,不对,
是再饿不能饿孩子。
车上这些东西, 赵令然勉强塞了个牙缝。
吃完东西,抹了嘴,端端庄庄乖乖巧巧坐着,看着真是个可人的小姑娘。
吃饱了就想睡,这家伙是一点烦恼都没有。
马车里传来这家伙转着调儿,时明时灭的小呼噜。
这家伙累了的时候才会打咕噜。
那个郁芝兰哦……啧啧啧……
看着不胖,抱起来重的呀,密度大的赵令然想把她直接扔掉。
公主抱了一路,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要是个一样重的球,往怀里一揣倒也省事。
偏偏就是个人,手都没处使劲儿。
这家伙没睡多久,自己偷摸摸醒了。
醒了她不睁眼,睁眼顾大人肯定又要的吧嘚吧嘚。
他都气得把她扛起来了。
常言道,非奸即盗!
一到地儿,赵令然直接掀了帘子撒丫子狂奔。
车夫一脸蒙圈。
刚刚什么东西跑下去了……
快得像个黑旋风呐……
这家伙怕顾月承找她麻烦,赶紧开溜。
“呵。”
顾大人狂霸酷炫屌炸天地笑了笑,要多邪魅有多邪魅。
赵令然眼看着就要跑脱了,门边站了个竹筠。
然后这家伙就看着竹筠指挥着下人们把门缓缓关上了。
赵令然来晚了一步。
啪唧像个壁虎贴到墙上了。
“还不快过来!愣着干什么!”
顾大人下了马车,负手于身后看着赵令然。
赵令然怂,依言很过去了。
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顾月承把这个惹事生非的家伙拎到了书房。
“你说说,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不知道。”
这家伙老实地摇摇头。
难道是那个蝴蝶结打在头上不好看吗?
不会啊……她看过了,还蛮娇俏的呀。
羞涩中带点小俏皮……
“救人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错,可你用的方式却大错特错。”顾月承道。
“错在哪里?”
这家伙回想了一下整个过程,还是没有想出来。
“令然。你不该亲自去救那小姐。
你知道有人要害她,你可以来告诉我,或者告诉她父亲,母亲,或者其他人。这是第一点。”
呵,这就有点尴尬了。
刚开始完全没想着救人来着。
这家伙是本着看热闹的精神全程跟进这件事情的。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救人,大抵是个意外吧。
“因为你要记得,你自己也是一个柔弱……不是……就是你也是个闺阁小娘子。”
顾月承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变扭。
拿这些词语去套面前这家伙,怎么说都觉得变扭。
赵令然手上捧着一本书在看,顾月承无奈,“你这时候拿书做什么?”
赵令然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学过的一个成语,正在翻看。
“找到了!这个!”
这家伙手指着书上,要顾月承看,根本没有自己正在挨训的自觉。
“气急败坏?”
顾月承顺着赵令然的手指看去,不自觉读了出来。
“就是你!”
这家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月承。
“你现在就是气急败坏!”
顾月承:“……”
所以呢……还要表扬你吗?
赵令然这么天真的小姑娘,能是故意的吗?
那能是故意讽刺顾月承的吗?
对就是故意的。
插科打诨,给自己的受训过程活泼一下气氛。
顺带便气气顾大人。
一举两得。
一石二鸟,三心二意,五湖四海……
扯远了扯远了。
顾月承已经感受到了自己今天的训话效果又打对折了。
“第二,你不该以身犯险。万一对方穷凶极恶,你那点拳脚对付不了,那怎么办?
第三,闺阁姑娘不能看外男的身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顾大人这么一大通的核心重点!
顾大人绷紧了自己的脸色,稍有松懈,这家伙就会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这里头的轻重。
“如此的话,那我现在身边不就没有内男?哦,笠叔算不算内男……”“不算!当然是外男!”
阴影处,笠辛大叔和看好戏的阿落对视一眼,罕有地气息不稳,赶紧拢了拢衣襟。
小姐,话我们要讲讲清楚,你笠大叔是正经手艺人,卖艺不卖身的!
“那阿袁爷爷一定是内男了……”“也不是!你现在没有内男!”
话题叫赵令然带的,已经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既然如此,”这家伙沉思,严肃脸,“那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你吃什么,你做错事了,没得吃。”
顾月承暗戳戳地想,太好了,话题终于到我手上了!
“我做错事了,是我的事。
你不给我饭吃,那是你的事。
这二者并无关联。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饭吃?”
这个彪悍的逻辑,是不是很眼熟呀?
没错,这就是她之前套李三金那个傻纨绔时用的“我又不是你爹又不是你娘又不是你隔壁王大叔凭什么不可以骗你”的那套逻辑。
圆滑世故,自成一派。
和正常人的逻辑大概也就不小心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已。
好彪悍,好臭不要脸的逻辑哦。
但顾月承又不是李三金那个棒棒糖鲶鱼精,轻易叫赵令然这小毛兽给套进去的话,那还怎么在朝堂这波涛汹涌的地方立足这么多年。
顾月承也不跟这家伙啰嗦,直接关小黑屋。
本来也没想着把这家伙怎么样。
但这认错态度实在是……滑不溜秋恨个泥鳅精一样,不给点颜色看看,简直要上房揭瓦。
于是,赵令然很成功地把自己坑进了小黑屋。
坑这个东西,就跟天煞孤星克人似的,有时候厉害,不分敌我内外,连自己都坑。
顾家没有小黑屋这种东西,于是就拿杂物间充当了,这掉了光亮,还小,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小黑屋。
赵令然很委屈地蹲在里面,就像庄稼汉子蹲在田埂边一样朴实,“俺看上的姑娘嫁给财主做第八十八个姨太太了……”
一模一样的悲凉,浑身的气质散发着对生命厚度的拷问。
赵令然这边是,“俺救的姑娘把俺的光荣事迹告诉了俺师兄,俺师兄就把俺关起来了……”
顾月承当然不舍得真的不给这家伙饭吃,也不能真的叫她在那屋子里呆一夜。
门前守门的是大花和小朵。
顾月承嘱咐了,每隔半个时辰就问问,知不知道错了,知道了就马上放出来,豪鸡豪鸭豪牛豪朱伺候着。
头几个时辰,刚刚进去,天还亮着,这家伙也不饿,耿着脖子不肯说自己错了。
过了晚饭,顾月承亲自来了,他都着急了。
再问,这家伙不说话了。
顾月承急了,开了门。
窗户被风吹得嘎吱嘎吱响。
窗户边有几个脚印……
灰黑中透着一丝活泼。
嘿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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