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轻轻笑起来, 她不怕有人会误会。陈泽昇知晓她的身份, 不会因为温愈的行为误会她。家中父母清楚那不是她, 不会将温愈的错算到她的头上。其他人的想法则不在她的顾虑范围里。
而且, 她去和温母告状了就一定有用吗?
不一定。
前面说过, 温念习惯了纵容温愈的任性。这份习惯并不是她自发养成的, 而是源自于家庭的影响。与其说她习惯了, 不如说温家习惯了。剔除庶出的不算,温家嫡出的子代当中,温愈排行最小。
排行最小, 父母的期望值自然而然也最小,于是温愈就有了任性的资本——
温念不得不跟着温父温母抛头露面学跑商的时候,温愈撒撒娇就能躲在家里和同龄的孩子玩过家家。
温家子代犯错了必须严格按照家法处罚, 温愈哭两声就能换来父母叹息般的一句“算了”。
从小到大, 温父温母纵容着温愈,温念和两个哥哥被迫跟着纵容她, 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包括换嫁一事, 温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谴责温愈, 而是变着法子从金钱方面补偿温念。
温母唯一一次面对温愈横眉冷对大概是温愈出嫁前寻死的那回。
所以, “随她去了。”
小乔不理解温念的苦衷, 跺着脚谴责温念:“夫人!”
“好了,我们回去吧。”温念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而且她没说的是, 如果换了之前她肯定要去见温母,借由温母的口提醒温愈已婚妇女不好和外男走得太近。但是她牢牢记着陈泽昇说过的话, 便不想轻易提醒温愈了。
温念回到圆惠大师的禅房时, 他们刚好结束了一局棋局。圆惠大师起身朝温念行了佛礼:“老衲技不如人,按照约定,这就下厨做一桌斋菜招待二位。”
原来想尝到圆惠大师的手艺还要在棋局上赢他,怪不得陈泽昇一到寺庙就拉着圆惠大师下棋。
陈泽昇一边不紧不慢地收拾棋局,一边和温念闲聊:“你都去了哪里逛?”
温念坐到他对面,托腮看他收棋子,“只去了梅花林。在那里遇到了温愈。”
陈泽昇:“哦?”
温念无意提里头的烦心事,只简单说,“看到她和朋友叙旧。就和她聊了下。”
也不知道温念说的话哪个点触动了陈泽昇的记忆,他沉吟片刻说:“她朋友男的?”
看样子陈泽昇是知情人,温念点点头道:“……对。”
“据我所知,她最近逐渐恢复了和故友的通信。”陈泽昇用指尖敲了敲桌子,“信件上的署名是‘温’。”
用的不是全名,故此陈泽昇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也是偶尔想起来了才提一句。
“哦。”温念淡淡应了声。
陈泽昇有些意外温念的反应,用深黑的眸子凝视着温念,道:“我以为你会去提醒她。”
“又是你说的。”温念嘟囔道,“让她吃个教训,不要总是太任性。”
“……也行。”陈泽昇愣了下,随即道。
他没提醒温念,这个教训有些大,温愈要吃下去并且消化十分不容易。
说话间,棋盘上的棋子全部被归置到了棋盒里,陈泽昇把装着黑子的棋盒推到温念手边,“离吃饭还要点时间,我们来手谈一局。”
温念郝然:“我不会下棋。”
“我教你。”陈泽昇道,“来,随意下一个地方。”
温念犹豫着执起一子,果真随意放了一个地方,随即,耳边响起陈泽昇讲解下棋规则的柔和嗓音,两人就这么一个教一个学地开始了下棋。
不知过了多久,温念终于在棋盘上品出点儿味道了,这时,一个小和尚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瞧里面,见大人们下完了棋才出声传达师父吩咐的话,“施主,我师父喊你们用膳啦。”
温念看了眼棋盘,颇有些念念不舍意思。陈泽昇在一旁笑道:“先用膳。”
圆惠大师做的斋菜是真的好,绝对不比饕餮酒楼的大厨手艺差。温念只吃了一口就暂时忘了下棋的乐趣,只记得斋菜的美味了。
一顿斋菜用完,她得出了四字结论:“下次还来。”
陈泽昇:“好。”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寺庙之行结束,陈泽昇再度投入了紧张繁忙的公务之中。温念闲在府中无事可做,把督主府整个逛了一圈之后干脆拍板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来大扫除。”
接近年底,像殷喜这一类陈泽昇的得力助手全都忙的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瓣用,自然不能参与到这次的大扫除活动当中,督主府的下人们正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不过温念完全不慌,殷喜不在,她便自己安排、指挥。
督主府的小太监们也愿意听温念的话,夫人指哪他们扫哪,而且保质保量。温念把每个人负责的区域都安排好了,她自己也没闲着,带着小乔去了府里的小祠堂做些力所能及的清洁。
府上的太监听闻她要亲自动手,当即试图阻止她:“夫人,您放着我们来!”
温念拒绝了他们的体贴,解释道:“年前的大扫除本来就是过年活动的一部分,不亲自参与就没有过年的味道了。”
“你们放心,我只干一点点当做体验。”她比了小尾指的一点点,好歹把惶恐的太监们安抚住了。
小祠堂的构造很简单,当中一张贡桌,上边摆着一尊不大不小的白玉观音像、一只香炉、一盘贡果。这儿有专门的人定时打扫、奉香,因此整体还算整洁,只有贡桌上有些许灰尘,可能是打扫的人敬畏神佛不敢轻易动贡桌而留下的卫生死角。温念扫视一圈,道:“蛮干净的,我们一起把贡桌擦干净就行了。”
“我擦上边。”小乔主动占据了难清理的高处,留了低处给温念。她找了张凳子踩上去,双手合十,十分客气地道:“阿弥陀佛,菩萨,我要帮你清理灰尘,一会有不敬的麻烦您老多多包涵!”
语毕,小乔便开始动手,她先把菩萨莲花座下的灰尘一一清理干净,然后再将菩萨的玉像擦一轮,前后统共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搞定啦!”
她探脚准备从凳子上下来,没成想错估了高度,身子一歪马上就要摔到,慌乱之间她下意识伸手去扶贡桌,人是稳住了,观音的玉像却被她扫落下来。
小乔倒吸一口气,连忙去接观音玉像。一系列的动作的发生和完成前后不过两息,好歹是人和观音玉像都安全。
“没事吧?”温念扔下手里的抹布去扶她。
“还好,还好。”小乔单脚立在凳子上,一手扒着贡桌,一手紧紧搂着观音玉像,她借着温念的力重新在凳子上站稳,准备把观音玉像重新摆回去。
结果一抬头,还哽在胸间的那口气很不必放下了,全部变成了尖叫爆发出来:“啊!!!!”
“!!”温念的视线正好被小乔的身躯挡住了,她主要是被小乔短促尖锐的尖叫声吓到了,并不知道小乔到底看见了什么。
“夫、夫人……”小乔用力咽了口唾沫,“观音像后面藏了个牌位。”
“谁的牌位?”温念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问小乔。
“……”小乔组织了会儿语言,依然不敢把牌位上的名字念出来。
温念:“你把它拿下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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