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怀抱太过熟悉，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
师父！他总算是出来了！
方才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蓦然松了一松，珞曲曲挪动了一下身子，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缩了一缩。
白弦好笑地看着这丫头往他怀里缩了缩，然后装死过去。
他也懒得戳穿她，抬眸朝身形巨大飞在高空中的冥月雁看去，冥月雁正也惊讶地瞧着珞曲曲，没从刚刚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它没想把这个小姑娘轰下去的，儿子还指望着她的灵气呢，要是摔下悬崖可就不好了……只是它没料到这小姑娘灵气这么重，修力却是不高，随意这么一掀就站不住了。
而且——它先前感觉的没错，这小姑娘身上确实有那位大人的气息。
那位如神祇般存在于这片大陆上的大人。
她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跟堂堂帝座扯上关系呢？
所以它当时想的是，大概是巧合或者错觉，便没有再去追究深思。
可是现在这位大人明明白白地出现在它眼前了，虽然只是分身，但他的气息，它们一族是绝不会认错的！
“司……帝座大人。”冥月雁巨大的身形匍匐跪下，居然在他们眼前渐渐地缩小起来，短短几秒间就缩成了正常大雁的大小。
但即使身形变小了，它的声音中仍旧难掩错愕与惊喜。
面前的人是司命帝座啊，它们一族已经数年未见这位大人了，如今大人出现，若是它儿子能跟着他那它死也放心了。
而白弦却意不在此，他看了眼怀中的少女，对冥月雁开口道：“她是我的徒弟，将来会成为流碧山的内门弟子，继承古灵术法。你若是放心得下，便把小凤凰交给她，总比交给外面那些人强。”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洞外，冥月雁当然明白是那群玩毒术的人已经到了山下，如果它儿子不及时被带走，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人类利益的牺牲品。
冥月雁苍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忍，它不会让小雁被那群人抓走的，就算是它命丧于此也要保儿子安全。只是要让儿子跟着一个如此弱小的凡人，它怕也会有危险。
它的孩子不是普通的冥月雁，是千年来全族唯一的一只“返祖”神兽，想要得到它的人数不胜数，帝座担保的这个小姑娘真的能驾驭它吗……
母雁不经意间望向珞曲曲，突然看到她额上一闪而过一个印记，母雁眼中顿时诧异无比，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原来她……她是……”
白弦瞥了母雁一眼，母雁不再说话，飞上前上下打量了珞曲曲半晌。
“……天命如此，我一只将死之兽又能说些什么……那就请大人做主，让我儿跟着她吧。”
闭着眼睛的珞曲曲听到母雁的话，心中诧异它的态度转变怎么如此之大，可偏偏又睁不开眼，看不到情况。
她其实早就不想装了，可帝座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她现在睁不开眼，说不了话，只能听到洞内的声音。
他的术法她破又破不开，珞曲曲干脆两眼一翻当作是睡觉时间。
白弦将她放平在水晶石上，垂眸又看了小丫头一眼。
他这几日虽然是在灵海空间里养伤，但因为开了界眼，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丫头一路过来杀蛇杀蝎，救人采药，将计就计……所有的一切他都在空间中一目了然。
她平时看上去跳脱活泼，但该冷静的时候却能比谁都冷静。
外表看着温和无害，每每出手时又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狠绝与老练……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聪明，睿智，果敢，冷静，狡猾，心狠手辣……这些特质原本是矛盾的，却有机地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倒是时不时地给他带来惊喜……
墨黑色的眸中光芒流转，白弦收回视线，指尖一动便把刚破壳的小凤凰召了过来。
小凤凰耷拉着灰毛，也感觉得出眼前的人不好惹，可仔细看他另一只手的动作，画出来的分明是契约仪式呀！它真的要和一个人类小姑娘契约？！
它们神兽向来是不屑于和人类契约的，何况对方还是个瘦弱的小丫头。
小凤凰觉得凤生前途一片灰暗，此时唯有奋起反抗。
可是它娘亲都已经答应了，它那点微薄的反抗还能有什么用？
白弦一式画毕，手指在珞曲曲眼前一拂，珞曲曲登时就感觉五感回归，可以动作了。
她连忙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只白羽红喙的缩小版冥月雁，以及，它旁边一小只蔫不拉几的小灰鸟。
小灰鸟幽怨地看着她，好像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珞曲曲一脸疑惑看向白弦，后者只是吩咐了一句：
“把中指血滴上去。”
面前的水晶石上多了一个八角阵法，中心有一凹槽，应该就是滴血的地方。
珞曲曲之前眼睛看不见，但他们的对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大致也明白了白弦要她做的事。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只丑得跟被雷劈过似的灰鸟真的会是传说中的神兽凤凰。
珞曲曲默默地看了看它，也不扭捏，直接咬破自己的中指，滴了几滴血到凹槽里。
法阵在蓝水晶上透出璀璨的蓝光，小凤凰被牵引过去，在法阵中央同样滴了爪子上的一滴血。
它的血不似人类的偏深色，而是一种鲜艳的红，在这红中还隐约流淌着一缕金色。
两滴血交融汇合后，一道血色的符纹虚空浮现在了阵法上。
白弦手势一割下，符纹当即解离成两半，一半没入珞曲曲的眉心，一半打在小凤凰的身上。
下一秒，珞曲曲便在意识中听到了小凤凰的声音：“小爷竟然被人类契约了！啊啊呜！”
她头一震，看到面色苦恼的小东西也奇怪地看向她，显然是感应到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随后它郁闷地躲到母雁身后，不再看珞曲曲了。
须臾，小东西又似突然嗅到了什么气味，慌张地看向自己的娘亲。
珞曲曲也同时看向母雁，眼神微动：“你受伤了？”
冥月雁的右腹藏在羽翅下，一滴滴血从那里滴下来，白羽早已染成了殷红一片。
冥月雁摇了摇头颅，声音很平淡：“我快要死了。”
如果不是快要死了，它怎么可能看到那般隐秘的东西……冥月雁复而看向珞曲曲的眉心，那里有一枚旁人都看不到的淡印。
灵兽只有在临死之前才能享通天之术，而它自己也知道大限将至了。
“中了几个阴险人类的圈套，它们想循着我的血迹找过来，我又怎么会让他们成功。”冥月雁说着，兽瞳中闪过一丝狠然。
想打它儿子主意的人，都得死！
“所以你就跟他们拼了个你死我活。
他们在林中设伏，放出毒蛇咬伤了你，而你中了毒却还是不管不顾将他们杀死了。”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说的她好像看见过一样。
珞曲曲走过去看了一下它的伤口：“你身上有蛇牙印，牙印不深，如果发现的即时还是有救的，但你选择了不管它，这是其一；你刚刚攻击我的时候势头不准，身形摇晃，是中了蛇毒的反应，这是其二；这种毒我下午才见过，出自毒宗之手，这是其三。以上三点，你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再拖延看小灰鸟的时间。”
冥月雁看了她半晌，长喙微动：“小姑娘，你过来。”
珞曲曲再上前几步。
“把手伸出来。”
珞曲曲照做。
冥月雁张开翅膀对上珞曲曲的手，珞曲曲感觉手心有点发热。
它再一张口，一颗白色的内丹吐出，飘到珞曲曲手上。
珞曲曲看着掌心上漂浮着那颗圆润的内丹，眼中微微愣神：“这是……”
“我儿子以后跟着你，你便是它要保护的人，那自然也就是我要保护的人。”冥月雁吐出内丹后，身体就变得异常虚弱，几乎有点透明。
“是因为我师父？”珞曲曲看向在洞口处立着的人，白衣飘飘，似与月光相融。
“只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你自己。”
倘若它没有感知她身上的灵气，它就不会追着她。
就这姑娘本身而言，它还是认可她的，胆小心细，处乱不惊。
哪怕惹怒了巨型灵兽，她也反应极快，理智地选择逃生路线。
把小雁交给这样的人，它应该可以放心吧……
冥月雁静静地看着她，转头贴近小凤凰的脑袋，低语了几句，而后身体化作一束微光，飞向天际，弥留之际几句话回荡在水晶洞中。
“还有，我家儿子是凤凰，不是灰鸟……”
“你要好好待它……”
珞曲曲看着消失在洞中的冥月雁，目光中透出一丝坚定。
放心，我记住了，它是冥月雁一族的骄傲。
我会好好待它，如同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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