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老夫人悠悠地转醒了,珞曲曲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对外面高声说了一句:“外祖母醒了。”
林兆年闻言,接着话对邵家的两位老爷说道:“家母已经醒来,此事还得我们商议过再定,二位请先去贵室休息片刻,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下人说。”
说罢他转头对小厮吩咐道:“带两位老爷去贵室休息,不得怠慢知道了吗?”
小厮连忙应声,一旁的邵老爷只得做了缉起身,可一回头发现身边的弟弟还坐在原位上,想了想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这让小厮犯难了,这邵家的人强请怕是不好……
邵二爷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扳指,颇地不悦地开口道:“今儿这件事我家杰儿最是吃亏,林大将军可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林大老爷眉头皱起,人家送彩礼来的当天女方擅自离府,这的确是于礼不合,但他们现在毕竟是在将军府的地盘上,邵二爷这样说话未免太倨傲了些。
他想了想正要找个说辞让两方都好下台,就见珞曲曲扶着老夫人出来了,少女浅浅一笑:“小女刚过来,也不知几位方才说了什么,但听这位伯伯说到吃亏,我家老太太身子不适,岚姐姐又不知去向,吃亏的难道不是林家吗?”她笑得澄澈而不解,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对着首座的邵家大老爷问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邵老爷看着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也愣了一下,见对面几人皆看着他,只得咳嗽了几声道:“小姑娘不知道可不要乱说,今日的事情明明就是林家大小姐不对在先,我家杰儿带着彩礼上门却被落了个大笑话,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怎么不吃亏?”
珞曲曲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呵呵地笑起来:“伯伯可真会说笑,自古只有女嫁男女吃亏,这男方嚷嚷着吃亏不走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莫不是我搞错了,今儿来的不是岚姐姐的亲家,而是哪位大哥娶的姑娘家?”
说着她还顺势看了看林兆年,疑惑的眼神演绎得淋漓尽致。
林兆年嘴角拼命憋着笑,这话他早想说了,碍着林家主家的位置一直忍着没说,曲儿倒是替他说出来了,这邵二爷分别就是打算不捞到好处就赖在这儿不走,仗着他们理亏想要得林家的照拂。
得亏岚儿还没嫁过去,他得再跟大哥说说,这样的人家岚儿嫁过去会不会受婆家长辈的欺负……
邵二爷侧过头来,一双精明的眼睛看了看老夫人身侧那个还未长开的小姑娘——
珞曲曲近日经过温泉池水的洗礼,皮肤已经慢慢转变为那种健康的小麦色了。一双大眼睛如含着一汪秋水,清澈如许,鼻子挺翘,唇形也很是精致漂亮。
少女眉眼间虽然尚带有一丝孩子气,但杏眸四顾,流光生动,举手投足间似乎还带着一种通透自然的灵气……
邵二爷精明的眼中滑过一丝惊讶,摩挲着扳玉笑着开口:“小姑娘好厉害的嘴巴,不若代替你姐姐嫁给我家杰儿,做我们邵家的媳妇儿如何?”
一旁的邵大老爷疑惑地看向弟弟,不是说林大小姐不见了就与林家周旋吗?怎么现在又替杰儿选中了人家的另一个女儿……
可他还没想清楚,就听到对方一口拒绝的声音——
“那怕是不行了,小女不是林家的人,只是借住一段时日,过些日子还要回家的。”珞曲曲摊了摊手,略表遗憾。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把宁奕辰那个太子搞定,这会又来一个婚约还怎么得了?
“邵二爷请注意言辞!曲儿是将军府的贵客,不是可以拿来随意婚配的。”林兆年沉沉地看了邵二爷一眼,面色有些不善,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珞曲曲是他们林家庇护的人,有些人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邵二爷被林兆年一梗,知道是撞到硬板了,这次也很识相地没有再追问下去,袖子一拂跟着小厮起身离开了。
邵家的两位老爷和侍从一走,余氏就不再顾及外人的脸面强压情绪,起身抱着林苒月就哭了起来:“我要早知道岚儿说的搬出去便是在今日,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她的,现在这孩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她这哪里是寻常的搬出去,她是要搬到军营里去!”林大老爷一想到今早的那封信和满院的狼藉就气怒,狠拍了一把桌子站起身,回头看到小女儿,又想到她今早刻意的一问三不知,心里又是一怒:“苒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还帮那丫头瞒着我,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给我跪下,你知不知道那个逆女根本就是在胡闹?!”
林苒月脸色煞白,咬着下唇,眼圈泛红作势就要跪下。
“好了!都给我少说两句,别动不动责罚孩子!”老夫人被珞曲曲扶着坐下,不悦地出声道,又向林苒月招了招手:“月儿,你到祖母这里来。”
珞曲曲看着林大老爷,也就是她的大舅舅气得负过身去,在厅里来回走动,脸上的焦虑显然彰示着他也没有办法。
早上轮番派出去的四支军卫都还没有传回消息;便是传回了消息,以林岚三阶的修力轻功也不见得甩不掉,她若是诚心想躲起来,有的是办法让军卫找不到。
大舅母余氏在椅边自顾自地垂泪:“我知道她想参军,想建功立业做个女将军,可朝上多代未出女将,她要信手统领万军,让士兵诚服哪有那么容易?她一个女孩子家的,本来偶尔偷跑到军营里去玩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要搬到军营里去……军营里全是男人没什么忌讳,这未出阁的小姐与男人同吃同住,传出去岚儿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说到后面,余氏脸上愁容更甚,拿着帕子掩着眼泪,连连叹气。
珞曲曲目睹了阖府上下的忙乱,心里也知道这次林岚这次的行动的确是莽撞了些,她考虑到了出府的时间与方式,却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后路和林邵两家的关系。
她垂下眼睑,给林老夫人按了按太阳穴,没有说什么。她本就不是林家宗谱里的人,这种事情介入太多于原主的身份不合。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劲装侍卫,在林兆年身边说了些什么,林兆年的蹙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冲厅内的其余人道:“阿四的人好像找到岚丫头了!我的人现在正往那里去……”
余氏闻言停止了哭泣,林大老爷和老夫人也齐齐松了口气,唯有林苒月脸上依旧担忧,以及珞曲曲没太大变化的神情。
林岚其实逃的太晚了,一入夜就该离开的,可是她一直到下半夜才走,这么算起来最快今早也才出了上都。上都和京城到处都有林家的军队势力,湛王爷再掺上一笔,想要潜进去就更难了,除非林岚的易容术了得,否则有很大的机率被两路的人找到。
林兆年知道林岚的脾气,叫别人去他也不放心,索性亲自去逮人:“你们等着,我马上去那边一趟,保准把岚丫头给你们带回来。”
说罢便风一样的离开了正厅,骑马飞快地去往城门口……
事实上,一直到晚上戌时,还没有传回来几人的消息。
四人在一片静默中吃完了晚膳,余氏根本没动几筷子,她一下午越想越心慌,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随时会晕厥的模样,连林苒月在一旁安抚都没用。
所幸到了晚上亥时,林兆年终于带着一脸黑泥的林岚回来了。
余氏见到爱女回来,也不管她身上脏不脏,上去一把抱住了女儿,将早上的糟心事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林大老爷面色稍霁,但仍然不想理这逆女,让贴身的小厮去贵室里看看邵家的客人睡了没有,没睡就趁着今日把事情讲清楚了,也算给两家一个解释。
珞曲曲这回是看到林岚表姐那个婚约的对象了,生的还挺秀气斯文的,就是远远地跟在邵二爷身后,亦步亦趋的样子。
今日下午陪同林老夫人前,她让青蕊去打听了一些事情,所以也听说了早上这位邵家的二少爷邵世杰喜气洋洋地上门,听到岚表姐逃跑后,脸涨了个通红,气冲冲的一甩袖子一整天都没出房门。
也难怪林岚表姐看不上他,这做派和气量委实是小了些,不似林家将士那般爽气,说白了就是带了点娘娘腔。
林岚刚还一言不发地听着余氏的话,看到邵世杰以后脸色更坚定了几分:“我要去参军,去边关陪小叔他们。”
余氏绞着帕子没听清楚:“啊?”
一旁的林大老爷倒是听了个全句,心中怒极,一巴掌就扇在了林岚脸上。
“参军参军,你参什么军,你知道参军多苦吗?你娘为了你费了多少心思,你就整日只知道胡闹,一点林家人的样子都没有!我看老祖宗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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