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芽虽然不知漆粉是何物, 但听到平煜跟陈尔升几个的对话, 大致也能猜出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她心里一阵发虚,唯恐叫陈尔升他们想到旁的上去。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陈尔升和李珉几个的心劲, 别说他们没那么精于世故, 就算心细如发, 又怎能想到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 平大人还能逮着机会胡天胡地……
所以平煜冷着脸接过漆粉后,陈尔升便闷声退到一旁,李珉也未多想,只跟在平煜身后道:“着火后,我们到了梅林旁找寻平大人,见邓安宜也被永安侯府的护卫拥着撤到了梅林旁, 但却迟迟没有离去的打算,看样子, 是打定主意要混水摸鱼了。”
“至于王同知, 倒是时不时跟着秦当家几个跟金如归比划比划,架势摆得颇足。但过不几招,便瞅准机会抽身出来, 四处张望,几回想往梅林深处走。只是, 那梅林里头似乎布置了什么机关, 王同知在那条小溪旁转了好几回, 始终未得门而入。”
平煜心中冷笑, 王世钊大字都不识几个,能找到进林的路就怪了。
邓安宜么……
他脸色阴了几分,刚才邓安宜跟金如归交手那几招,武功之高,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印象中,永安侯府历代军勋,虽历来注重子弟的培养,但更重视兵书、骑射乃至沙场校阅等方面的素养,并不一意让子弟苦练偏门功夫,故而邓家几兄弟武功虽历来不差,却无一个像邓安宜这般出挑。
更别提邓安宜出招还那般古怪。
也不知这五年,邓安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长老和秦勇似是从邓安宜的招式里看出了些端倪,一会定要仔细问问。
思忖着走了一段,听到前方传来呼喝声,停步,借着路旁灯笼的掩映往前一看,果见林间人影飞纵不断,正斗得激烈。
从人数上看,怕有数十人,除了洪震霆几个,连少林、峨眉的几个掌门人似乎也在。
他收回目光,回头往傅兰芽看了看,见她正缓缓跟在他们身后,神态安静从容,光从外表来说,看不出半点不对劲。
她越是如此坚忍,越叫他心疼。
他敛眉想了想,将她交给旁人断不放心,李珉和陈尔升几个又少了历练和机变,需得先将李攸引出来才行。
便拔刀出鞘,握在手中,仍向刚才那样屈指成环,三长一短呼哨了几声。
他跟李攸素有默契,这哨声一出,李攸自然知道他来了。
少顷,果见李攸从林中纵了出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显见到未在金如归手底下讨到好。
四处张望一番,见到平煜,李攸眼睛一亮,几步掠到他跟前,拭了拭汗,骂道:“刚才你跑哪去了!”
忽一眼瞥见平煜衣领有些歪,怔了下。
傅兰芽人虽在众人身后,却时刻留意这边的动静,抬眼见李攸盯着平煜的衣领瞧,背上便是一凉,紧张地想,难道……刚才平煜衣裳未系好么?
所幸的是,李攸眼下实在没功夫多想,平煜也根本未给他机会乱问,未等他开口,平煜便道:“有些话当着洪帮主等人的面不大方便,我需单独审问金如归,我打算一会先将他引出来再说,傅小姐就交给你了。”
这话滴水不漏,哪怕精明如李攸,也未往旁处想,错愕了一下,道:“金如归刚才已挨了洪帮主一掌,内力有了折损,不像先前那么难对付,不过他从刚才起,便一直在找你,狂躁得很,你悠着点。”
平煜听了这话,哪还立得住,生恐金如归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等李攸说完,意随心动,一提气,只觉丹田间有用不完的真气,轻轻一纵,便跃至了树梢。
此招一出,不光李攸等人看傻了眼,连平煜自己都是一惊,因单就轻功来看,平煜已经不在林之诚金如归之下。
李攸这几日从白长老处听说了赤云丹的效用,只当平煜在赤云丹的滋养下,功力又有了进益。
平煜自己却知道除了赤云丹之外,这其中恐怕还有金宵丸的助力。
到了林中,他立于树顶往下一看,果见金如归被大哥和洪震霆几个缠斗得正欢。
白长老及峨眉派刘玉子等人则率领徒弟对付那几名奉召和众昭月教的教徒。
梅林另一角,可见邓安宜被永安侯府的护卫护在当中,护卫正忙于对付不时杀到一旁的昭月教的人,邓安宜自己却坐在一方石桌旁,脸上淡淡,旁观众人打斗。
陆子谦则被八卦门的几位高手所环绕,脸上心不在焉,不时四处张望。
平煜扯扯嘴角,回眸看向金如归,见金如归的招式不如之前凌厉,已有了些滞缓的迹象,若是再一味强撑下去,迟早会落败。
在那之前,需得防他将金宵丸的事喧嚷出来。
这时,洪震霆一掌劈向金如归的后背,秦勇和秦晏殊则一左一右挥剑刺向金如归的肋间,金如归运出内力笼住全身,以金钟罩功夫与众人相抵。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平煜看准时机,从树梢上一跃而下,俯冲到金如归头顶,作势要垂直刺向金如归的颈椎骨,口里道:“金如归,拿命来。”
金如归本以为平煜早已毒发身亡,正觉无趣,听得平煜的声音,脸上便是一喜,可下一刻,听得平煜声音清澈沉稳,哪还有半点被欲念操控的模样,眸光又陡然暴起。
难道平煜竟用旁人解了毒?
他心里腾的冒起一阵无名火,金宵丸药材极贵,价值万金,整个昭月教才藏有不到十粒,本想用来降服平煜,没想到竟白忙一场。
知道平煜来势汹汹,他避无可避,忙又催动一股真气沿着脊椎,堪堪顶至头顶,只等硬挺着接他这一招。
谁知眼看平煜刀风已掠到头顶,却忽然变了方向,一个筋斗从他脸前翻身跃下,手中捏着不知何物,对着他的脸,扬手便是一洒。
金如归一贯机变极快,岂肯让这等毒粉暗算自己,忙紧闭双眼,敛了呼吸。
谁知那粉末竟仿佛有粘性,不奔着他的眼鼻而去,反牢牢粘在他唇上。
他只觉嘴上一麻,忙啐一口,试图将那粉末啐开。
谁知还未啐几口,那麻木感已沿着整个口腔蔓延开来。
很快,不止嘴唇,他连舌头都麻得如同木头一般,张嘴也变得极困难。
他心知着了平煜的道,脸色阴的要滴水,恶狠狠地盯着平煜,想要厉声斥骂,却发现连这个功能都被平煜给算计了去。
当真是气得要死。
平煜冷冷一笑,跃到一旁,托赖金宵丸催动了赤云丹的药性,他的内力又暴涨了许多,出招极快,一击得中。
漆粉时效可持续一天一夜,既已成功种下,倒不必再费尽心思将金如归引至旁处。
金如归自从前杀掉前任教主继位,二十年来,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这种法子给暗算,胸膛里燃气熊熊怒火,额上青筋直跳,一怒之下,真气暴涨,竟将身边几人弹开。
随后便屈爪成钩,如弹出的箭一般,直朝平煜杀去。
平煜掉转刀柄,横刀一挡,将金如归的攻势挡在半路。
他自觉身上一股暖融真气四处乱窜,无论内力还是速度都比从前迅猛了许多,应对起金如归来,再不像从前那般吃力。
洪震霆及少林寺方丈难得遇到金如归这种绝顶高手,打得正兴起,见状,岂肯半路作罢,纷纷长啸一声,加入战局。
平焃不肯让弟弟一个人对付金如归,长剑一挥,刺向金如归的后背。
秦勇立在一旁喘了一会,见平煜和弟弟应付自如,倒也不再勉强加入战局,转头无意中一望,就见傅兰芽不知何时也进到了林中。
身旁围着李攸等人,她自己则如邓安宜一般走到坐在林边的桌旁,坐于春凳上,步态略有些迟缓别扭,看得出十分疲惫。
秦勇迟疑了下,走到近前,见傅兰芽乌发有些湿意,黏在鬓边,显见得刚才出了不少汗,可脸色透着桃花般的粉红,嘴唇也嫣红如樱,浑然不像生病的模样。
她心底掠过一丝困惑,先是对李攸几个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向傅兰芽,正要说话,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却是陆子谦见傅兰芽出现,急匆匆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却被李珉等人拦住,只得停步,满脸关切地望着傅兰芽。
秦勇收回目光,温声道:“傅小姐,你身子不适么?”
陆子谦紧紧盯着傅兰芽。
傅兰芽无视陆子谦,只循礼起了身,对秦勇一礼,微微笑道:“刚才骤见这么大的火,甚为惊惶,跑得略急了些,眼下已然无事。”
她养在深闺,从未见过大火,难免会有些惊慌,这话说出来,在情在理。
秦勇便不再多想,可是,目光在傅兰芽略有些蓬松的鬓发上扫了扫,又顿住。
跟早上比起来,傅兰芽的头发有些歪斜,凌散了许多,冷眼一看,像是在何处睡了一觉似的。
傅兰芽察觉秦勇目光里的疑惑,面色不变,赧然笑道:“让秦当家见笑了,刚才跑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头晕眼花的,到现在膝盖还有些疼呢。”
秦勇恍然大悟,怪不得头发也散了,步态也奇怪,披风也有些皱巴巴的。
心中生出几分怜意,本是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却因家逢巨变,无端受了这么多罪。
正想着,忽听平煜讥讽笑道:“金如归,你不是想要坦儿珠么,你怎么不想想,那位故意泄漏风声引你到我府中去之人,到底为何要这么做?今日累你昭月教死伤无数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此人,我要是你,第一个先要了此人的性命。”句句意有所指。
秦勇见平煜身如蛟龙,功力又比从前长进许多,全神贯注盯着他的一招一式。
观看一晌,瞥见他腰间玉佩,忽觉不对,平煜早上出府时,穿着件玄色长袍,因她从未见平煜穿过这等深色衣裳,只觉分外英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记得他当时腰间系了一个荷包和一块玉麒麟,全系在左边胯|下,可此时,那玉麒麟却到了右边。
腰间配饰若要改动位置,需得将腰封解下。
她心突突一跳,难道平煜方才进林中一趟,还解了衣裳不成?仍要细看,金如归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流火弹,出其不意,朝一旁冷眼旁观的邓安宜掷去。
诸护卫未料到骤然生变,忙护着邓安宜连忙往后退,可那流火弹粘料即着,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一干永安侯府的人淹在火海中。
秦勇抬眼朝平煜一看,就见他正与金如归掌力相抵,侧脸却露出一点笑意,显见得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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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在月底顺利、圆满地完结鹿门歌,我已使出了洪荒之力,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码字了。
哇的一声哭出来,下次再也不敢贸然开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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