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琪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虐待狂,不过她还是头一回在现实中遇见,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云云,直恨的她牙根痒痒:“死变态,下回敢再过来,最好别让我撞见。”
隽姨被杨悦琪那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了,便问她:“倘若撞见了,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当然是往死里揍他了,他把云云打成什么样,我就把他打成什么样,最起码让他知道,就算是青楼的姑娘也是有尊严的,不是他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杨悦琪越说越情绪高涨,一个不留神嗓门又越飚越高了。
见杨悦琪说话咋咋呼呼,丝毫不知道收殓,为了避免她吵到云云,掌柜的便拽着她向房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那好,咱们就先说定了,下回那个人若再来,我也不要他钱,直接找人去通知你,你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
杨悦琪看掌柜的才刚进房间,就又拉着她出去了,便不解的问:“你不是来看病号的吗,拉着我出来干什么?”
“你不觉得你说话声音太吵,会打扰到病人休息吗?”隽姨提醒她。
经隽姨提醒,杨悦琪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又不注意场合了,淘气的冲隽姨吐了吐舌头,由于心里还惦记着打人的事,便又开口问隽姨:“你刚说让我收拾那个人,不会是逗我的吧,你就不怕我坏了你生意吗?”
隽姨不甚在意的说:“咱们这栖凤阁每天都宾客如云,不在乎少那么一两个,你偶尔揍跑一个也不打紧。”
杨悦琪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不像是掌柜的平时的风格啊,她不是向来最怕得罪客人吗,今天怎么这么任性了,便问她:“既然你也这么生气,为什么不趁着他还没走的时候打他一顿?”
隽姨皱着眉头不好意思的说:“我觉的吧,既然都收了人家的银子了,再将人打一顿好像不太合适。”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看你手底下的姑娘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挣他的那点钱,连请个郎中都不够吧?”杨悦琪帮着隽姨盘算了一下这笔账。
隽姨做了哭丧的表情说:“你说对了,真不够请郎中的,所以我才想着让你帮我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听了隽姨的话,杨悦琪瞬间有种被利用的感觉:“你自己不是养着打手吗?为什么还非要等着我动手啊?”
隽姨理由很充分的说:“我不是没有你那个勇气和实力吗,又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万一他回头把我店给拆了怎么办?你至少还有几个贵公子为你撑腰,没人敢动你。”
隽姨的话倒提醒了杨悦琪,与其她自己出手,倒不如让那几个小公子代她站出来行侠仗义,这样就算那个人将来要报仇,也报不到她头上来,一想到此良策,便又不介意被隽姨当枪使了,随口问她:“要是我不帮你出手,你是不是就又忍下这口气了?”
隽姨苦笑着点了点头说:“恩,你猜对了,不过反正我也忍习惯了!”
“每次都忍着,你就不觉得憋屈吗?”杨悦琪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主儿,对隽姨忍气吞声的作风很是不能理解。
隽姨语重心长的说:“如果这点憋屈都受不了,还怎么在这世道上混,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等经历的事多了你就会发现,这点憋屈根本不算什么,苟且偷安才是正经的人生常态。”
杨悦琪很好奇,隽姨到底是经历过多么惨绝人寰的事,才导致她活的这么悲观?脑海里忽然闪过陈禹起第一次登门的情景,想起隽姨看着陈禹起时那殷切的目光,还有她提起陈御史时那紧张的神态,便大咧咧的问她:“隽姨,您跟那陈御史大人是不是很熟啊?”
隽姨听到杨悦琪的问话,忽地板起了脸,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问道:“臭丫头,你是不是从哪里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了?”
杨悦琪留意到,隽姨在听到陈御史三个字时,脸上曾闪现过一丝紧张,便扮出一副无辜相说:“上苍作证,我没有听任何人跟我说过乱七八糟的话,只是那天看见你和陈禹起聊天,在提起那位御史大人的时候,发现你表情有点不自在而已。”
“乱说,肯定是你在诈我,你这丫头鬼心思太多,我不跟你说话了。”隽姨不再理睬杨悦琪,直接朝着自己房间方向走了。
“诶,隽姨,你怎么走了?再聊一会儿呗。”杨悦琪忙热情似火的跟了过去。
发现杨悦琪跟上来,隽姨走的更快了:“小孩子家,净打听些大人的事干什么,再这么没大没小的,我可要生气了!”
确定了隽姨和陈子翱关系匪浅后,杨悦琪决定使出抛砖引玉之计,诱导隽姨说出真相,便对她撒谎说:“隽姨你肯定是误会了,我向你打听御史大人的消息并没有别的意思,是因为陈禹起邀请我过两天去他家里玩,我想着肯定会见到御史大人,怕自己行为冒失惹他不高兴了,所以想向你打听一下他的脾气和喜好,好提前做些准备。”
杨悦琪的办法果然凑效,隽姨的注意力轻易就被她引开了:“陈公子只单独邀请了你一人去陈府吗?还有没有其他人?”
“还有辛屹飞和苏少源!我们已经约好时间了。”杨悦琪把谎话编的有模有样。
听了杨悦琪的回话后,隽姨淡淡的对她说:“放心吧,陈大人好相处的很,对了,我还想问你,陈家公子那天来找你所为何事,你们那两日都在房间忙了些什么?”
看来隽姨不止对陈禹起的父亲兴趣浓厚,对陈禹起也挺关心的,杨悦琪便半真半假的对隽姨说:“是我托他帮我找了一些东西,然后又让他帮我画了两天图画,隽姨啊,你能再详细的给我讲一些关于御史大人的事吗?”
隽姨意兴阑珊的说:“详细的我也记不得了,毕竟我也有十五年都没有见过他了。”
“十五年?你们既然是旧相识,又为什么那么久都不见面呢?”杨悦琪紧追不舍的问。
到此刻,隽姨终于发现杨悦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便反问她:“你这个丫头啊,你到底是想打听御史大人的脾气和爱好,还是想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杨悦琪诚恳的点点头说:“两者都想。”
隽姨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算看出来了,你今天是非把我招惹哭了才甘心啊!”
隽姨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看来那陈御史肯定与她有一段及其悲惨的往事,杨悦琪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八卦下去,却听到隽姨突然问了一句:“你听说过通房丫头吗?”
杨悦琪连忙点点头,她从小说里看过的,看样子故事马上就要开讲了,她赶紧拉着隽姨挪到桌边,然后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的听隽姨娓娓道来:
“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我父亲生了一场大病,母亲为了给父亲治病,就把我卖到陈府当丫鬟,到了陈府不久,陈夫人看我生的还算标致,安排我做了陈少爷的通房丫头,从那以后,我便与陈少爷吃住都在一处了,陈少爷不仅待我毕恭毕敬,还教我念书识字,日久天长,我和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情深义厚了,他曾私下对我许诺,今生只恋我一人。”
杨悦琪听的津津有味,这陈少爷应该就是御史大人陈子翱了吧,隽姨既是他的通房丫头,那他们两人的关系,岂不是像袭人和宝玉那样?便忍不住插嘴了两句:“原来你和御史大人的渊源这么深啊,那为什么他会任你流落青楼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后来皇上赐了他一桩婚事,要他娶一位郡主为妻,他有心抗旨,却被父母强行拦了下来,后来又曾带我私奔过一次,结果也被捉了回来。在那次私奔事件发生过之后,陈老爷本来准备转手把我卖掉,却发现我怀上了他们陈家的骨肉,便暂时作罢,因为怕得罪了郡主,陈老爷和陈夫人将我送到一所偏僻的院子里,骗我说等郡主过了门后,就会设法接我回府,并许诺让我做妾,可怜我挺着肚子在那个院子里枯等了几个月,结果,孩子在出生那天就被人抱走了,而我也在同一天被人抬着卖去了青楼。”
隽姨的声音听上去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杨悦琪听的整颗心揪成了一团,如刀割般的疼,眼泪哗哗的直往下掉,甚至还夸张的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直到和郡主完婚,陈少爷才得了自由,然后开始四处找我,在青楼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他拉着我非要带我走,说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我宁愿一个人苟且的活着,也不想让我喜欢的人因为我,在别人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那一天,我们两个都把这一辈子的眼泪流完了,后来,他就走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杨悦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那你们的孩子呢,去哪儿了?”
隽姨忽然扬起了嘴角说:“陈家唯一的少爷陈禹起,你不是已经认识了吗,那天他一进门我就认出来了,简直和他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
杨悦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这也太劲爆了吧,隽姨和陈禹起居然是母子关系!
“那郡主……”杨悦琪迟疑的不知道该如何发问。
“陈子翱性子比较痴,既说过这辈子只留恋一个人,想来到死都会信守诺言吧,听说那郡主从进了门后,他便称病不肯与她同房,据我所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二人仍没有夫妻情分。”
杨悦琪听后又不免一阵唏嘘,那郡主固然无辜可怜,却不知道因为她的出现,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杨悦琪心疼的上前抱了一下隽姨,安慰她说:“可怜的隽姨,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隽姨也倍感欣慰的回抱了一下杨悦琪,并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说:“谢谢你,其实,这些年虽然我深陷泥泞,但知道他和孩子都好好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说到孩子,杨悦琪忽然对隽姨提议:“下一次陈禹起过来的时候,我把他领到你跟前,让你跟他好好聊聊,好不好?”
隽姨摇摇头说:“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同情我,帮助我,只是我今天恰好也想把心里的苦闷倒出来罢了,我当初既然不舍得让心爱的男人因为我被别人看不起,此刻就更不希望让自己孩子因为我受一丁点屈辱,所以,不要刻意把他推到我跟前来,我远远看着就好。”
喜欢栖凤阁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栖凤阁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