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一向是沉稳大方的,如此慌张甚是少见,方菲玥请辞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太太不自觉地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疏影面色苍白,连礼也忘了行,声音里都含了一丝颤抖,“老太太……二爷……他……”
“什么二爷?”老太太拉下脸,“不过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怎配称得上我方家子孙。”
方菲玥暗暗思忖,看来老太太当真是恨极了刘氏和方凌昊,竟连这称呼都斤斤计较起来。不过想来也是,方府养了十几年的嫡子,竟是刘氏同别人私通生下来,老太太心里如何不会膈应?
“是……”老太太面色不虞,吓得疏影大气也不敢出,忙低下头应了一声。
老太太这才淡淡问道:“他如何了?竟惹得你如此慌张,连规矩都忘了。”
疏影忙道:“方才前院派人来传话,说是二爷……不,是昊少爷,他……投井自尽了。”
“什么?”方菲玥惊呼一声,声音都变了调。二弟一向开朗,即便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怎会想不开投井自尽?
薛琪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刘氏是真的一辈子都见不到方凌昊了。
老太太却是两眼一番,又晕了过去。
“老太太……”
一屋子人下得手忙脚乱,薛琪忙上前扶住老太太,疏雨快步上前,一面喊着老太太,一面掐她的人中。
众人一番惊慌里,老太太终是悠悠醒来,靠在薛琪身上虚弱道:“我要去看看……看看昊儿……”
“老太太……”薛琪颇是为难,柔声劝道:“您如今身子不好,去了倒是伤心,到底是您的身子重要。”
方菲玥亦是劝道:“祖母身在病中,外头风大,若是加重了病情可怎么好。”
老太太却是坚持,“我要去看昊儿……”
两人见劝不住她,只好吩咐几个大力的婆子,小心抬了软轿,将老太太抬去了方凌昊居住的阅辉堂。
方菲玥和薛琪走在轿前引路,走到阅晖堂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持续不断的哭声。
两人小心扶着老太太下了轿,老太太身子虚弱,走起路来很是吃力,借着薛琪方菲玥的力,才一步步进了堂屋。
“我的昊儿……”老太太进门便难以抑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老太太虽是恨极了他,到底相处了十几年,到底也是有了感情。
堂屋中央只放了一张席子,方凌昊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身子微微有些水肿,眼睛很是安详地闭着,嘴角竟是含了笑的。
见方菲玥动也不动地盯着方凌昊,以为她害怕,忙握住了她的手。
方菲玥对薛琪摇摇头,悠悠叹了口气。她记得那一年,她初回方府,无端生病,正是眼前这个安静沉睡的少年随了姐妹们一同去看他,那一年他才六岁,笑吟吟地拿了一只青翠鲜活的大蚂蚱偷偷给她。只是,元宵那日他还在同四妹妹为了争花灯面红耳赤,想不到如今两人竟是先后离开,再不能见到了。
想到这方菲玥眼中早已是蓄了泪,掩面无声哭泣。
一屋子丫鬟婆子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因有老太太在,那哭不出来的,更是掐着大腿,硬逼了几滴泪出来。
好一会儿,因担心着老太太的身子,薛琪同方菲玥含着泪上前将老太太慢慢劝解住了,又送了老太太回绵福院。
几日之间,方府先是刘氏刘氏害死了四姑娘,接着又查出了刘氏私通,更发现方凌昊不是方家子孙,方凌昊还因此自尽……一下发生这么多事,老太太终是熬不住,彻底病倒了,竟是一连昏迷了好几日,还是薛琪进宫求了皇后,为老太太进宫求了宫里的太医,这才将老太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在老太太昏迷期间,方老爷快刀斩乱麻,到底是顾全了方凌昊的名声,命人将他送去成都,葬在了方家祖坟的角落里。而刘氏,方老爷竟是命人送了她去了尼姑庵,怕是一辈子都回不了方府了。
期间方菲梦也曾来过一次,只是那次方老爷亲自接待,不知说了什么,那次之后方菲梦连饭都没用就有了,却再也没提过刘氏之事。
至于方菲瑜,自刘氏出事,方凌昊自尽之后,她竟不顾形象地闹去了方老爷书房,当时书房内门客先生云集,她突然闯入,人人依礼掩面避之不及,书房乱作一团。
方老爷一怒之下便将她幽禁起来,又写了书信给袁府,只等着将她早早嫁出府。
如此,方府才算是平静下来,只是老太太病着,方府到底没了往常的热闹生机,下人行动间皆是小心翼翼的。
方菲玥和薛琪日日守在绵福院伺候着老太太,薛琪更是没有一点儿郡主架子,亲自为老太太端茶倒水的,很是用心。
三姨娘自被提了二夫人之后,便常来绵福院为老太太侍疾,见薛琪如此,都忍不住赞道:“有如此贤惠孝顺的好媳妇儿,实乃方家之福。”
老太太亦道:“方家幸得此媳!”
二夫人和老太太如此称赞,薛琪却是不骄不躁,伺候老太太更为用心。
如此,老太太缠绵了病榻两个多月,终是慢慢好转起来。
这日一早,正是请安的时候,方凌澈携了薛琪款款而来。
二夫人笑着打趣道:“瞧着澈哥儿夫妻如此恩爱,只怕老太太不日就能抱上孙子呢。”
小两口被说得面色大红,薛琪更是羞得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自大病一场后身子便一直虚弱,此刻却是面色红润,目光柔和地盯着薛琪的肚子,大笑道:“我可是一早就盼着这好消息呢。”
方菲玥对薛琪眨眨眼,抿着嘴偷笑不止。
薛琪面色更红,躲在方凌澈身后羞涩不已,方凌澈却是动作轻柔地扶了薛琪坐下,笑容满面道:“正要告诉老太太呢,琪儿已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了。”
老太太面色大喜,“可是真的?”
方凌澈笑道:“今儿一早用早膳时琪儿便呕吐不止,请了大夫来看才知是有喜了……”
薛琪红着脸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恶心想吐,偏夫君一味要请了大夫瞧,正是小心得什么似得。”
“自是要小心的。”二夫人笑道:“这头三个月可是最要紧的呢。”
说着二夫人笑着起身,“恭喜老太太不日就要抱得金孙了。”
方菲玥也忙起身贺喜,“恭喜祖母,恭喜大哥嫂嫂。”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家中大喜,人人有赏。”
因着薛琪怀孕,沉寂了多日的方府这才有了欢声笑语。
晚上老太太摆了一桌,一家人团圆而庆,算是为薛琪庆祝。席间,方礼臣一直眉头深锁,只在听说了薛琪有孕之后,才有了笑意。
用过膳,一家人坐在堂屋吃茶,老太太才问起方礼臣,“为何烦恼?”
方礼臣叹道:“圣上让平阳侯在冬季镇守西北,今年才不曾大起战火,如今天气渐暖,圣上便下旨召回平阳侯父子,那平阳侯撤出西北边陲几日,西北蛮夷便又挥刀而来,如今已是破了西北第一重防线,圣上正传令平阳侯父子折回西北,只怕又起烽火啊。”
方菲玥眼皮不觉一跳,令平阳侯父子折回西北,徐景飒终究是要参与这一场大战么?
“如今残冬已过,蛮夷怎会又来侵犯?”老太太皱眉道。
“听说是西北气象异常,半月前下了一场大雪,如今难熬,自是想着来讨些好处。”方礼臣叹道。
方礼臣又絮絮同老太太说了些朝事,方菲玥却是无心在听,只突然想起那一日的梦,他一身是血的模样仍是触目惊心,心便无端提了起来。
出了绵福院,薛琪笑着跟上方菲玥,“玥妹妹怎地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为了何事?”
方菲玥忙敛了心思,强笑道:“我哪里会有什么事儿。”
她说着小心扶住薛琪,“嫂嫂才是要小心身子才是。”
薛琪面色微红,却是叹了口气,“西北又起烽火,我倒是担心起姨夫和表哥来。”
方菲玥眉头深皱,也跟着深深叹了口气。
薛琪偷偷观察着她的神色,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却是自言自语道:“不过,表哥一向极有主意,想来也不会有事的。”
薛琪这话像是自我安慰,其实是说给方菲玥听的,只是方菲玥却不曾察觉,只因着她这句话偷偷松了口气。
如此过了几日,西北边陲到底是烽火大起,方老爷回家的时间也是越来越晚,有时更是才回府便被召进了宫里。
外面是男人的天下,后宅是女人的天下,纵然外头刀光剑影,也影响不了老太太脸上的笑意。
自传出薛琪有了身孕,老太太便每日亲自盯着人做了补品,再让人送去了郡主府,更是让方菲玥时不时去郡主府陪薛琪聊天。
在众人忙着照料薛琪的时候,方菲瑜的婚期终是定了下来,定在了六月初八。虽是还有二个多月,二夫人却开始忙着张罗起来。
这日午后,方菲玥歇了午觉起来,就见二夫人身边的绘朱拿了一篮子新鲜的李子过来请安,“姑娘,庄子里新送了的李子,二夫人让奴婢送了给您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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