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醒与染玥结盟不是一两日了,现在两国大军驻扎在离羿日国几百里处,摄政侯还真是有闲心来跟展某来谈论玉煌令,那个令牌,怕是你也用不到了吧?”展苍莫表情闲适,就好像在说与他无关紧要的事。
戚不寐脸上没有惊讶,反而是邪魅的眼神更深邃了几分,“本侯早该猜到的,凭少主的聪明才智,什么事能瞒得过你的眼睛呢?”
“你去染玥国那一趟真正的目的也并不在玉煌令吧,只不过你想摸清子休楼的势力,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到时候,封印解了,子休楼易主,又有染玥国相助,羿日国也是手到擒来了。”
展苍莫的话毫不避讳,云初蕊直接愣在当场,难怪她死活不同意,父皇也要撮合这门亲事,原来是染玥国同岁醒国早就背地里结盟,商量好要攻打羿日国了。
戚不寐站起身来笑笑,“若非如此,少主这重身份,本侯也不能这么快知道。”
展苍莫但笑不语,直接向外做出个“请”的动作,“管家,送客。”
人家明显这是下了逐客令,戚不寐早已料到,故而波澜不惊地甩袖离去。云初蕊气鼓鼓地跟在戚不寐身后走了,心里还念着父皇无事同岁醒定的什么盟约,这下倒好,少主居然是羿日国先帝的小儿子秦沼王,这么一来不是彻底闹翻了么?
展苍莫看着这两人出去了,端正坐到椅子上,香茶还冒着热气,他却没心思去品,朝帘子后看了一眼,道,“出来吧。”
小瑶挺直身板走了出来,表情严肃,也不向他行礼,直接道,“所以诚如戚不寐所说,少主并不是为了追小姐所以出来的,只不过是为了替羿日国化解这次的危机。”
展苍莫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没有大的表示,他的指尖在茶盏外头划过,茶盏里滚烫的水汽已经透了出来,指尖一阵灼烫。
“这些都不是你该知道的。”
小瑶这时候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是质问出来,“那么,小姐在少主心里到底是什么?棋子吗?你分明有那么多耳目,为何偏偏要去招惹她?”
展苍莫抬眼看她,已经有几分不耐烦,“她在你眼里倒还真是不同,只是在我眼里,可以利用的人不加以利用,不是太可惜了么?”
“你……这些年,恨小瑶的身份给你蒙羞了也就罢了,同我说上一句话都浑身不自在,这我可以理解。只是小姐是无辜的,而且,又是那么喜欢你,何必要这么做么?”小瑶从来没有把这些问题放在明面上说,现在实在是急火攻心,口不择言了。
“喜欢?”展苍莫轻笑了一声,“且不说她是不是真喜欢我,就算是真的,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怨恨了母亲那么多年,哥,你难道不累吗?”小瑶听着从他嘴里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想着要是清潭听见,该是很伤心的吧?可他又哪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呢?若是不念及骨肉亲情,他又为什么一次次对她手下留情呢?
“啪!”突然传来的巨响,小瑶心里猛的一跳,就看见展苍莫右边的桌子已经四分五裂了。他眉宇清越,只是没有半分感情,“我早说过了,你姓欧阳,我姓萧。展雪不是你母亲,我也不是你哥!”
小瑶愣了一下,连忙收敛了情绪,恭恭敬敬道,“是,少主,属下知道了。”
展苍莫哼了一声,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却也不免心烦意乱,再没开口。
沉寂半响,小瑶转过身去,就看见他离去的背影,锦白色衣角飘扬起来,如仙之隐逸。
晏清潭几天没见到展苍莫,心里的郁结之气去了大半,只是仍少有笑脸。伊儿知道她喜欢新奇的物什,故而整日去外面带回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晏清潭手里拿着竹制的蝈蝈,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只坐在石凳上发愣,眼睛盯着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子门口站着两个护卫,商陆正在同他们唠嗑,妄图攀上关系好放他进来。只是这两个人很明显是经过训练的,一丝不苟,全然装作没有听到商陆的话。
使毒这样的小计俩他们先前已经用过了,寞辞听风的暗卫都加了警惕,有事没事嘴里含根解毒草嚼着。毕竟如此顶级的高手,几次三番阴沟里翻船,说出去也不是什么长面子的事。
商陆好说歹说半天,急得差点跳脚了。一面想着三少爷哪里去了,该不会又被抓回枫舞山庄去了吧?一面又想着师傅被师妹得罪了,正在闹脾气半点不肯帮忙,这可如何是好?
最让他忧心的是这个师妹,经历那样残忍的真相,却好像没事人似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少主。”正想着,那两个护卫却行起礼来,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商陆却还是固执的站在原处不肯走,也跟着道,“少主。”
展苍莫方才含了火气,不知怎么的,居然就想看看晏清潭了。几天没见着她了,原以为把她这几天的膳食交到欢期手上,就能恢复往日的神采。哪知现在一看,比原先更瘦了些。
不言不语地坐着,所有人都发现他来了,只有她无动于衷。好像除却手里的竹蝈蝈,就不想和外界有什么交集了。
他的目光落到竹蝈蝈身上,突然就想到了什么。原本是在门口立着,现下大步走进来,二话不说夺了她手里的蝈蝈。
晏清潭这才发现展苍莫来了,一双清朗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居然还带了一丝疑惑。
展苍莫随手把竹蝈蝈丢在一旁,一手把晏清潭拉起来,“走。”
他的手掌还是那样凉,都凉得她一个哆嗦,整个人巴不得离他远点。这种感觉实在奇怪。她喜欢他,却也畏惧他,甚至现在畏惧都大过了喜欢。更不用说,这里面还有恨了。
晏清潭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去,奈何展苍莫察觉到她的抗拒,反倒是握得更紧。她觉得这种冰凉已经传到了四肢百骸,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冻成冰渣子了。
她不问,他也不说。一路上,两个人就这么默然走着。大概旁人看起来,也都觉得怕不是很登对的吧。直到走出府,晏清潭才鼓起勇气看清了鎏金的牌匾。
“秦沼王府”四个大字如此显眼,可她确实第一次见。这几日所思所想,大概心里都麻木了,因而也不觉得什么了。
晏清潭觉得,他要带她去哪里的话,他这样的身份,应该是需要备轿的,或者是再去更远的地方,那也应该是乘坐马车的。
可墨殇就在身后跟着,半点没有预备轿子的打算,她也就了然了。只是他有这样闲暇的乐趣,实在是难得。
在枫舞山庄时,她就未再私自下过山。后来一路奔波到了染玥国,算是见识了市井的生活。只是进了六皇子府,不过是又被关到了金丝笼里,统共不过出两次门。现在又是被关到秦沼王府许久,好不容易有了出来的机会,她却不再对外面的世界抱有什么渴望了。
两人跟寻常夫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展苍莫的眼神一直都不在她身上,她的眼神也全然不在他身上,除了手握手,半点亲密感也没有。
展苍莫随意地走进一家玉器行里,老板立刻满脸堆笑地凑上来,“公子可是要为夫人买首饰?我们店里的货绝对齐全,包您满意。”
秦沼王的身份还未大白于天下,展苍莫也少现身在羿日国,所以他不认识他也实在没什么奇怪的。
晏清潭表面看着温婉可人,俨然就是小鸟依人的模样。看着旁边的贵妇人拿起一只碧玉簪子左右端详,也默不作声。
展苍莫指了指一只紫金簪子,店家笑了笑,赶紧取过递过去,“公子真是识货,这簪子可是我们店独有的,又是昂贵紫金打造,别无二致。”
展苍莫就直接将簪子放到晏清潭手心里,别的簪子都刻着牡丹芙蓉之类的图案,这只簪子上却独独雕镂洋金花,精致小巧,跟她那紫金绞丝玉镯倒是相配。
“喜欢吗?”展苍莫看她端详地仔细,自然而然也就开口问。
晏清潭点点头,眼里虽有惊奇,却没有欣喜。展苍莫看得明白,她现今是对着他无话可说了,直接都懒得开口了。
“那再好不过,”他又是一句话,完全不同于方才的语调。不过显而易见,这样的态度才更适合他这样清冷的人。
她想,戴着面具活该有多累,他时时刻刻在她面前演戏,难道自己就分得清真假吗?比起他演出来的深情款款,她倒情愿见他现在的样子。
问过价钱,墨殇立刻将钱付了。直到出了店门,簪子一直落在晏清潭手里,被她渐渐都捂热了。
展苍莫忍不住拧眉,扒着她的手指把簪子抠出来,“怎么抓的这么紧?”
摊开她的手心,他才发现,她手心上斑斑驳驳的指甲印,红通通一片,差点都要渗出血来。
他于是放下正握着的那只手,把她这只伤痕累累的手伸直,大掌一握就包在自己手里。簪子被他拿在另一只手里,却始终没有为她带上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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