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睁眼问白话嘛,我都把事情经过源源本本都讲出来了,中间哪里有余暇来吃东西。心中各种腹诽,但理亏呀,哪敢真说出来。
这时宋钰又发话了:“初来乍到时间紧蹙,只来得及购置米粮,此时街道当已无饮食处,如果无悔不介意的话就用些粗淡的吧。”
我原本只当他那么一说就没后续了,哪想到竟起了身,低敛了视角看我:“一起?”
在跟着他起身而走时我也没理解“一起”是什么意思,直到穿梭庭院到了一处后屋,然后看到明显的厨具时才明白他是要带我来厨房。等见他动作熟练的往锅里倒水再生火时,我给怔住了,他不会是要亲自动手吧?
直到一碗白净的素汤面搁在我面前时,都没从吃惊中缓过神来。手中被塞入筷子,听他言:“先吃,其它的吃完后再说。”
我怔愣着埋头,面初入口时觉得寡淡无味,但片刻之后就感到并不那么难吃,甚至可以说是美味的。一碗素面很快就被我吃完,肚子饱胀胀,身体暖融融,舒服。
没来由的就想起了娘,倒不是娘的厨艺有多精湛,事实上在被娘烧掉一个厨房后,爹就再不允许她踏入一步。可每年我和爹的生辰,娘总还是要进去煮上三碗面,也是这种清汤寡水的,不加任何东西在里面。思家之情油然而生,出来也有半年多了,是不是要写封家书回去呢。
正自念想着,突听宋钰道:“无悔可知我们此趟来柳州,需要收复的是哪一派势力?”
我自然是不知,他也并非是要我答案,只顿了顿又继续:“柳州与我们荆州不同,它表面看来许多股势力盘踞武林,但其实柳州城要想安然,至多只能有两股势力来相互抗衡,多则定乱。所以,我们首先要找出这势力所在,但有一点不可忽略,在我们闯绿林、平荆州之际,也已经走入了众人的视线,而当我们踏入柳州界内,有心人自当已经密切关注。是故你这一晚上不归,着实让人忧心。”
他说得如此浅白,再寻思之前,顿然而悟:“你让护卫们去蹲守探查,是去了你说的那几派势力所在?”见他轻点了下头,不由笑:“哪能啊,我这般轻功,谁能抓得到我啊。”
但见他默然看我,眼神虽无涵义,却是把我看得心虚起来。支吾着说:“那无双楼之事,纯属意外。”牛皮不能吹得太大,前一个时辰里还差一点没从无双楼出来。
宋钰突问:“你知道为何要安排秦玉和阿浔去混进那楼吗?”
我琢磨了下,“跟那什么势力有关?”他轻应了声道:“一座城有烟柳之地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柳州城却将之成为了本,一条梦街公然而施,以无双楼为大,其余四院各领风骚,还有八大巷子在其后。如此格局岂不透着蹊跷?”
“所以你让江浔他们摸进去,就是想查这些地方的底来确定谁是柳州武林之尊?”
却见宋钰摇头:“错,如果单单只是摸底,但不用他们深入其内。我要的是...一招倾入,全盘掀根而起。无悔,你还不明白吗?梦街就好比这柳州的武林之局,这无双楼显然已是这柳州之主,所以能在梦街横行无忌,而这柳州城最有名望者不是衙官太守,也不是别门派系,而是柳姓之族。”
我终于听得来兴趣了:“这柳姓是指一整个家族吗?”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柳州城原本并不以柳姓为主,但自从有个姓柳的莫名崛起后,渐渐柳氏一族开始扩大,逐渐这股势力覆盖全城,一些庶子甚至改了姓氏追随。是故,除去真正的柳姓后人外,其余的之属于柳姓外族。”
“那无双楼的主人一定是这柳姓的后人。”我想了想后肯定地道。
宋钰闻言轻笑:“无悔终于肯动脑子想了。”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什么叫终于?我一直有在动脑想好不。之前他说那条梦街就是这柳州武林的格局,那么无双楼是最大的,他又特意提及柳氏一族,想来也定是以柳家本尊为大吧。其余四院都属于这棵大树的散枝,而那八大巷子估计只能算是树叶了。
讲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这姓柳的当家叫什么,于是便问,宋钰答:“柳长空。”
我的眉毛突突而跳,极力忍住才没让惊异的表情露于脸上。可是在宋钰清淡的眸光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就在我惴惴不安到极点时,他敛了视线转移了话题:“今日你大闹无双楼,势必引起了柳家的注意,这几日你且安生在宅内不出户,一切事宜都由小刀他们去办。”
如此安排我自然没意见,从厨房出来并肩走了一路到我厢房门前时,宋钰突问:“阿浔送你回来时对你说什么了吗?看你心神不属的样子。”
“啊?”我惊愕地去看他,不知所措该如何答。他见我这副样子浅笑了笑说:“无碍,这并不影响。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就背转过身,很快隐没在黑暗里。
我推门进房后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他那句话是何意,倒是觉得他可能将我刚才的异色和心不在焉当成是因为江浔对我说了那番话。在向宋钰讲述整个过程时,觉着最后江浔对我说得那些情语与整件事并无关联,于是就被我隐去了。
难得有让宋钰能猜错的时候,但我却没法沾沾自喜,因为实在心头难藏烦扰啊。
假如我没记错的话,曾从娘的口中听到提过一次柳长空的名字,只此一次,事后再无提起。因为这个名字在青灵山,或者准确的说在爹跟前是禁令。
柳长空是爹唯一收过的弟子。娘当时提起的口吻很是惋惜,说此人资质奇佳,跟爹学刀不过五年就已身怀绝技,爹对之也赋予厚望,哪想某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无影无踪。爹甚至为之而下青灵山,唯恐柳长空被仇家迫害,可三月后爹就回了青灵山,娘问之情形,他面色沉鹜只道以后休再提起此人。
娘至此没再问,那次不知因何缘由与我说到这件事,而柳长空成为爹的弟子也是在我年幼尚不懂事时。是故我对此人原本是无半点印象的,娘说之所以爹不强求我学他刀法,多半也是因为这事。心下感激不已啊,多亏了这师兄,要不被爹压着天天扛大刀,那日子可就苦了,哪里还有我现在提剑走江湖的英姿潇洒啊。
为此我将柳长空这名字记下了,听到宋钰念出此名时那脑子转得可灵活了,从厨房往屋回的这一路都在思索,到底这柳州城的柳长空是不是娘口中的那个师兄?于是就被宋钰瞧出我的心不在焉来了。
次日,我为确定柳长空的身份一直在琢磨,到底要怎样能从宋钰口中探得我要的讯息又不被他察觉呢?想了很久都不得法,昨儿晚上是有江浔这借口可糊弄过去,可如果我特意跑去问他岂不是太那个司马昭之心了嘛。
反正纠结来纠结去,怂也好,心虚也罢,我这一日下来都在...“按兵不动”。就是看到护卫们出动后回报,立即集中注意去听,想从中得到一些有关讯息。宋钰也无意避忌我,但一天里有用的讯息少之又少,都是一些城东柳东家有客在迎,城西柳元家在宰猪等杂七杂八的小事,我差点没听睡着。
到了夜里散场时,宋钰说了句:“今日无悔倒是安生。”
我当时还点了点头,等回到屋里后仔细一琢磨,这分明不是夸啊!难道我在他眼中是个很跳腾的人吗?
之后几日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这是往好听了说,往不好听地说就是闲到发疯。我是再坐不住那大厅陪着宋钰听那些零零碎碎的杂事汇报,也真是佩服他那毅力,事无巨细都报上来,他每次听得都十分认真,偶尔还会问一些细节。可我实在听不出来那些细节与我们这趟柳州之行有毛的关系,就连柳长空也就只那晚被提及,之后再无相关讯息。
我觉得再坐下去心里头都快长草了,所以这天用完早膳后并没再去门厅,而是飞至了屋顶上寻得一阳光明媚无遮挡处躺下——晒太阳。
真真是无聊啊,假如不是宋钰发话不让我出门,真想跳出这墙去啊。正自感叹着,忽听底下传来嚯嚯刀剑声,半坐起来朝下而看,发现有个人手持玄铁刀在一板一眼地比划着,周旁的银杏树时而被之震得颤栗。能将刀法使得如此虎虎生风,除了小刀还能有谁?
我看了一阵,即使没学爹的刀法,但也经常有看他在练,是故对刀法还是有些见解的。这小刀使刀可谓刚硬之极,每一刀出去都带着凌厉之势。一套刀法下来,别说他使得很费力气,连我这看的人也很费力,为自己捏把汗。没错,是为自己,为啥?庆幸当初没跟爹学这笨重的刀法啊。
像小刀这种熟练程度,不练个五年八年是没现在火候的。可使出来除了力量大些,一点美观都无,唉,刀之一大败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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