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面前放着一盆凉水。
她正在准备今天晚上的装疯事宜。
衣服已经挠得一道子一道子了,水放在外面也被夜风吹得冰凉冰凉了,海棠深吸一口气,她一手扶住铜盆,一手掐住鼻子,一头就朝水盆里栽了下去!
她泡到肺都开始疼了,才一头起来。窗户开着,十月已经很冷的飕飕小风吹了进来,海棠哆嗦得跟筛糠一样。她还不敢躲,挺着让风吹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发烧趴倒了,才哆哆嗦嗦地拽过铜镜。
镜子里映出一张白里透青又渗着病态嫣红的脸,看起来就一副病弱不堪的样子,乱蓬蓬的头发全是水,身上的衣服成丝成缕,活脱脱一个疯女人。
海棠又朝脸上泼了点水,寒意袭来,她哆嗦一下,看向屋角铜漏。
快到亥时了。
这两个月以来,她和沉寒煞费苦心不着痕迹地调开值班卫士,安排宫女,就是为了给今天的亥时腾出一个空挡。
机会仅此一次,错过了,怕再不能得,所以她要好好把握。
海棠觉得自己脸色已经和疯女人没什么两样了,她点点头,刚要起身,忽然身子一僵——她听到了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啊!海棠心里一跳,急急把头发一阵乱抹,从发缝里向外看去,她立时就惊在了当地。来的人不是沉冰,而是花竹意,长昭的贵族青年,大越皇帝亲封的五品给事中,正鬼鬼祟祟地向她这边摸了过来。
海棠瞪大了眼睛,只想说一句:不会吧!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来的是花竹意,不是沉冰!
就在她惊讶的时候,花竹意看到她,眼睛里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他脚步稍微顿了下。就飞扑了过来!
“笑儿笑儿,你莫非真的疯了?”
这段日子她和沉寒策划事情,兼之她要装疯,花竹意的求见她全都推掉了,怎么今天这家伙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海棠生怕这自由奔放的小子给她来一嗓子咆哮,她忙跳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龇牙道:“闭嘴!我没疯!”
现在把他踢飞似乎来不及了?海棠一把把似乎要张嘴絮叨的花竹意拖到里屋,脑海里快速地转着念头。
已经到了亥正,就算把这浑小子踢出去,怕也要撞上侍从……想着想着,她已经把花竹意拽到了内室。
这还是花竹意第一次到她的内室,被抓着领子拽进来的花竹意眨眨眼,然后满面娇红地低头:“海棠……我们这样……”他害羞地对对手指,“会不会太快了……”
海棠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拽着花竹意奔向的方向是自己的床……
她在心底骂了一句,掉转方向,开始把他朝衣柜方向带,一把塞了进去。
把他塞到衣柜里的时候,海棠问了一句:“小花,你武功怎么样?”
“勉强可以放倒几条大汉。”花竹意嬉笑归嬉笑,事情到了现在也觉得有点不对,他任凭海棠把自己塞进去,还挺配合地把垂到头顶上的衣带朝旁边拨了拨。
“……聊胜于无。一会儿我要是惨叫起来,记得救我。”说不定沉冰要动粗,史飘零不知道指望得上指望不上,自己还是藏一个救兵在衣柜里吧。
海棠在关上柜子门的时候,问了一句:“小花,你今天怎么会忽然来见我?”
“我收到了你给我的字条啊。”花竹意委屈可怜地把身边的襦裙朝里塞了塞,“不是你让人送信给我,约我来见你的吗?”
“……我没约过你。”海棠蹙眉,手扶在柜子门上。
有陷阱在等着她。恐怕有人要陷害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这个意思,花竹意耸肩:“……果然是这样。我说笑儿,似乎我们都被人给耍了。”
“没错。只希望这次被耍,不会让我们送了性命。”说完,海棠关上柜子门,细心地留了点缝隙给他呼吸用,转身深吸一口气,到了外室,朝脸上沃了把水,把头发继续扒拉成疯婆子的样子,耳边铜漏沙沙轻响。
十月初十,喜神正南,丧神正西,最宜抓奸。
亥初一刻,逢魔之时,她来到屋门口,凉凉的夜风,像是幽灵的头发一样缠在身上,远处,有青衫少年走来。
这次沉冰没有易容,一身不易辨认的淡青衣衫,几乎要融在夜色之中。
他看上去仿佛是一个趁着夜色而来的绝色妖精,只为摘得一朵配得上情人柔嫩嘴唇的娇艳花朵。
我现在是个疯婆子!疯婆子!疯婆子!疯婆子……
在心里念了无数遍,之后海棠看到沉冰就疯疯癫癫地跑到外间,沉冰身形一动,也闪入屋内,把门无声带上。
屋子里没点蜡烛,窗子没关,月光漏进来,海棠缩在窗下,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专心致志地窝在那里玩自己的头发。
沉冰环视一周,先把窗户仔细栓好,再点了蜡烛,海棠浑然不觉,沉冰歪头看了看她,弯下腰,拿指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面孔。
沉冰的指尖比她的肌肤还要凉,海棠用尽全部力气才没有侧头躲开,仍然自顾自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哼着不成调子的歌。
沉冰绝色容颜上,浮出了一缕温柔的微笑,却透着说不出的诡秘。
他的指头终于扫过她的眼睫,他开口,声音与他的笑容一样,是一种诡秘的温柔。
他说:“笑儿,我一直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
“那时候,我微服去大越察访,看到你在王府里爬树,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穿着淡粉色的衫子,头发没绾,就松松地用个翠玉环束着,袖子挽起来,但还是很长。袖子飘起来的样子,让你就像一只小蝴蝶。你要把小鸟送回窝里,你看到我,趴在树枝上和我说话,我说你的样子像小松鼠,你拿松塔打了我的头,愠怒着说,哪里有你这么好看的松鼠。”
说到这里,沉冰声音转低,到最后,几乎是呢喃。
这听起来……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路子。海棠装着疯,心里念叨,也不回话,就在全无关联的地方,自顾自地嘿嘿笑了几声,又疯又癫。
“然后你就从树上落下来,我接住了你,你吓得快哭了,但是偏又要逞强,撑着不肯哭。你眼睛红红的,还非要勉强着笑,我就笑话你,确实不像松鼠,反而像只兔子。早知今日……”
说到这里,沉冰忽然停住,海棠不自觉地从乱发里看他,少年的指头,轻轻落在她的颈子上:“……我当初就该让你摔死!”
这话刚一出口,沉冰就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地上!
海棠听到自己后脑当的一声撞到地上,一阵剧痛之中,她听到少年几乎是狰狞地低吼:“杜笑儿!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你还敢威胁我,要是我不娶你当我的王妃,你就毁了我!你居然敢拿进宫要挟我,你竟然要把我在大越的暗桩全部告诉萧羌!”
沉冰越说越怒,手下掐得越发狠了起来,海棠喉管被他卡住,叫不出来,只能用力挣扎,乱发铺了满脸,一双眼从下面透出来,眼白比瞳仁还多些,简直像是个从水底爬出来的女鬼。
沉冰猛地松开了手,海棠几乎要被他掐昏,她大口喘息,用力咳嗽,却连叫都叫不出来,沉冰看她,语气又恨又有种微妙的不可置信。
他说:“杜笑儿,你早该死了。我当时明明杀了你!”
是的,他当时明明杀了她的!
当时杜笑儿逼婚,他置之不理,杜笑儿静静地对他说,沉冰,我会毁了你。
中途他回封地,再回来的时候,他得悉杜笑儿已经去了京城,准备入宫,他到这时才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妥,正好沉烈要和大越结盟,他便领了公务,先潜入顺京刺探,顺带去见杜笑儿。
哪位即将入宫的女子对他说,沉冰,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我会入宫,我会得到宠爱,我会生下皇子,我会成为宠妃,然后,我会毁了你。
在那一瞬间,沉冰清楚地意识到,她只是在告诉他,她要做什么。
她会去做的,这个女人会去做的。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把杜笑儿按在了水塘之中。
他记得非常清楚,杜笑儿苍白的脸在水中载沉载浮,乌黑的头发像是水草,周围是散乱碎掉的锦缎,锦缎花纹富贵,有乳燕投林,有如意云纹,有百合莲蔓,有折枝牡丹……
她喊不出来,只能拼命挣扎,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她从漆黑发间、碎锦间看他,眼神怨毒得快要滴出血来。
然后她不再挣扎,他松手,杜笑儿慢慢浮在水塘里,她还是睁着眼,涣散的瞳孔里映着冰冷月色。
她明明已经死了!
不,没关系,沉冰对自己说,那我就再杀她一次好了!
他按住海棠,举起了左手。
海棠清楚地看到,他左眼中刹那闪过一抹金色的十方星芒,而他居高的左手里,有一根吞吐寒芒的金色长针。
会死!危险!被沉冰掐着脖子都没有产生的恐惧一下爆了出来,就在海棠要大声叫喊的时候,沉冰一指点在她喉间,刹那声息全无,她拼命挣扎,试图制造点响动,好让里间躲着的花竹意听到。
海棠眼睁睁看着那根针向自己头顶落下,会被杀!会死!不能让它扎下来!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是有人很礼貌地敲门。
一刹那,沉冰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只听“吱呀”一声,本来锁好的门不知怎的就被打开了,门外,一名清雅男子立在月下,笑得春风得意。他若无其事地向沉冰颔首为礼,笑道:“殿下,夜半时分,真是幸会。”
萧羌。
沉冰一愣,海棠把握住这个机会,一脚踹开沉冰,连滚带爬地向萧羌的方向而去!
萧羌袍袖一展,将她匿在身后,才似笑非笑地看向沉冰。
沉冰就没想过萧羌会出现在这里,他完全愣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海棠缩到萧羌身后,也反应过来了:不对啊,萧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脑子一转,立刻想到今晚本不该来的花竹意,她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她之前揣测的那个陷阱在这里等着她。只不过陷害她的人,虽然通过她和沉寒调动侍卫宫人推算出了她和人私会的时间,但是从把花竹意陷害进来这点来看,对方显然不知道她约的人是沉冰——不对,她现在应该想怎么脱困!
看着沉冰,萧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站得舒服一些,眼睛眯细,眉眼处越发显得春缱绻。
他微笑:“殿下?”
那口气十分像是商量,却把沉冰一下惊醒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他盯着在萧羌身后露出半张脸的海棠,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泌了出来。
带着一种猫抓耗子般的恶意,萧羌侧头,漆黑的长发散在白衣之上,黑白分明,惊心动魄,他又是一个优雅的微笑:“对了,殿下,朕有一事请教。”
沉冰慢慢把视线从海棠脸上调转向上,什么都没说。
大越皇帝脸上的微笑扩大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笑意却丝毫没有进入森冷的眼底:“殿下可以告诉我,为何会在深夜出现在朕的‘爱妃’的房里吗?”
这句话说出的瞬间,整个房间里完全静默下来——海棠在这极度的安静中甚至听到了沉冰细细“咝”了一下的声音。
她心里也是陡然一紧,不自觉地看向萧羌,对方察觉到她的不安,看向她的时候,居然带了点安抚的味道。
他再转过去,面对沉冰,又变成了脉脉含情,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
在萧羌一开始问的时候,沉冰没有回答,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还是没有想出该怎么答,他知道,越是晚答,情况就越糟糕。
但他现在确实无法回答。
你让他说什么?说我是来杀杜笑儿第二次的?
额角汗珠越发细密,沉默渐渐凝聚成压力,慢慢地堆在萧羌与沉冰之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我说笑儿,你好了没有啊,衣柜里好闷啊……”
然后,柜子门吱呀一声,脑袋上顶着一堆衣带的花竹意慢慢从里面爬了出来。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沉冰:“……”
萧羌:“……”
海棠:“……”
花竹意也只好:“……”
萧羌现在真有点笑不出来了,至于海棠,她只庆幸自己现在是一派疯婆子的样子,一头乱发挡着看不出来正在抽筋的脸。
于是乎刚才还很严肃的抓奸场面变得无比诡异了起来,四个人彼此瞪着,谁都说不出话。
海棠攥着萧羌袖子的手紧了紧,萧羌嘴唇动了动,终于从极度诡异的场面下找回了自己的表情,他没有看向海棠,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极低声地说:“别怕,海棠,我信你。”
一刹那,海棠只觉得心底温软,她向他靠过去,贴在萧羌背上,“嗯”了一声。
就在她嗯了一声的时候,她听到沉冰一声极冷,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没疯!”
海棠悚然转头,看到的是沉冰一双盈满冰冷怒气与杀意的眸子。
沉冰忽然动了,他指尖有极其尖锐的银色一闪而过,他合身而上,迅捷地向海棠颈项而去!
花竹意在旁边早就注意到了沉冰的一举一动,看他手腕一动,他立刻扣住海棠把她向旁边一带,海棠只觉得颊上一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有滚烫的液体流了下来!
沉冰一击失手,足尖一点,整个人贴地飞掠出去,手中光芒一闪,赫然是一柄菲薄的奇形匕首,他已然向海棠追击而去!
花竹意那就是三脚猫的本事,根本拦不住沉冰,他只来得及缓缓沉冰的速度,只见沉冰身形一晃,匕首在花竹意腕上带起一串血花,寒芒已绕过他去,刺向海棠心口。
海棠其实一直都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躲到萧羌身后开始,她就觉得浑身发热,嗓子发疼,额角一根一根地跳着疼。当她被花竹意推开的时候,面颊上的划伤刺痛起来,她只觉得整个人一昏,就靠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她脑子里昏沉沉的,看到沉冰再次向自己而来的时候,她本能地想跑,脚却提都提不动,眼前白影一闪,萧羌一把抱住了她,向旁边拖去,然后有鲜红在视线里蔓延开来。
过于鲜艳的颜色从萧羌白衣上蔓延开来,被这鲜明的色彩刺激了一下,海棠长长的睫毛眨动一下,意识又回来了一点,她困难地伸出手,想要拖回萧羌。
沉冰一击误伤萧羌,便知道此事绝不会善了,他心一横,决定先杀了萧羌再说!
匕首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银白色的凶器带着破空之声刺向了大越皇帝的颈项。
海棠被萧羌护在怀里,因为高烧而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只漾出了一片让人战栗的金属寒光。
萧羌会死的!
她试图推开萧羌,却完全没有力气,她只能用力抱住萧羌的颈项,她意识昏沉,只模模糊糊地想,她得抱住他颈子,这样一刀下来她说不定还能握得住,这样他就会没事。
她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刺到了她的手背,她咬着牙准备忍疼的时候,听到了耳畔有金铁交鸣之声。一股极大的力道把他们向旁边摔去,落地刹那,海棠看到面前赫然立着一道纤细秀丽的宫装身影,正是史飘零。
沉冰掌中匕首被史飘零掌心一根乌黑长针架住,沉冰绝美的脸上一片厉色,他看了一眼屋外涌来的侍卫,露出一抹冷笑,也不说话,掌中匕首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一挑,攻向史飘零!
史飘零手腕一翻,乌针已刺向沉冰眉心,两人以极快的速度交手数了回合,侍卫已冲进屋里,把花竹意、海棠和萧羌保护起来。就在这一刹那,沉冰忽然尖啸一声,声音极怪,史飘零一愣,心里暗叫不好,场中异变陡起。
早先冲上来的几名侍卫,剑锋一转,其中几人把剑架在了萧羌颈子上,另外几人悍然动手,砍翻了毫无防备围过来要帮忙的同僚!
原来沉冰竟然早在侍卫中也埋下了自己的人!
史飘零回头想救却已然来不及,沉冰的匕首擦着她的头发过去,乌黑的发丝被削断了一束,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场中一时僵持。
“海棠,记得把头埋在我怀里。”萧羌低声说道。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来一丝恐惧。
海棠没作声,她强撑着发昏的头,快速地看了一下周围。
她被萧羌抱在怀里,靠近桌边,她不着痕迹地把手绕过萧羌腋下,向身后摩挲而去。
她碰着了萧羌伤口,萧羌面色不变,身体却抖了一下。
她小声道:“忍着点……”
萧羌点头,环着她脊背的指头微微绷紧。
就在这一刹那,仿佛僵持到了一个临界点,史飘零身形一动,向这边急扑而来,沉冰低吼了一声:“杀!”而同时,海棠摸到了自己要的东西——烛台。
海棠的手腕翻转一个半圆,她看都不看,抡起烛台,直直刺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敌人!
尖锐的烛刺扎入肉体的感觉异常清晰,一分分地传递到指尖,保命要紧的海棠现在顾不得其他,咬着牙闭着眼刚要再度用力往里刺,萧羌的手掌蓦地包覆了过来,两人一起用力,哀号顿起!
海棠愣了一下,她一直在头昏,手上抖抖的没力气,就算刚才加上了萧羌的力道,那人被刺中了也绝不致命,这声惨叫是怎么回事?她愣也只是一瞬,立刻转眼看去,只看到一道剑气凌厉,身旁的刺客缓缓裂为两半,倒下的时候,还犹自发出不敢置信的惨叫。
被利剑斩作两半的身体向两边缓缓倒下,剑光闪耀,黏稠的鲜血溅了海棠一身,也溅上了她一眨不眨的眼睛,她视线里一片血红,然而那道立于刺客之后鲜红的身影却在本来就一片血红的世界里更加分明。
她看到那个人,红衣金冠,面上半张牙白面具,姿容绝世,一双漆黑的眼,以及,其中平静的杀意。
——萧逐,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萧逐甚至看都没有看被自己劈为两半的那个敌人,他借势缓腰,一个错步,剑光再动,惨叫声此起彼伏,又是血光四溅!
在眼神模糊的海棠眼里看来,萧逐的动作轻飘得几乎像是在舞蹈。
他动作非常非常轻盈,跟他相比,周围的人的动作都仿佛是停止了,只能看到他长发悠悠飘动。他足尖点地,长剑一动,就有一蓬血花爆开,然后他跃起,继续下一次杀戮。
沉冰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命令,他只看到眼前红影一闪,有长长的衣裾蔓延过他的视线,然后鲜艳的血色就铺天盖地洒了开来。
他所唯一看清的动作,就是屠戮完毕的萧逐单膝点地,最后他一剑斜斜挥出,一颗人头飞上半空——一瞬间,连沉冰都觉得,这一幕太过于残忍妖娆,而面前的在一片血泊里慢慢起身的男人身上,带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凌厉凄艳的杀气。
抵抗是完全没有用的,沉冰忽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但是他怎么会屈服?就在他刚要扑出的刹那,背后有人扑来,把毫无防备的他压倒在地。
花竹意笑眯眯地压住了沉冰,冲着萧逐像打招呼一样地用力点点头:“我抓住他了!”
这一瞬间,就连快昏倒的海棠都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好冷的笑话啊,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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