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人传来密报,花竹意和赵亭下了行辕,两人一走,萧羌就极度疲惫地靠在了榻上,轻声对海棠说道:“朕要休息一下,你要靠过来吗?”
海棠瞪大眼:“你居然睡得着?”
萧羌好笑地看她:“现在睡不着又能如何呢?”
海棠想了想,点头道:“说得也对。”
没错,凭她现在是半点法子也没有,还不如抓紧时间养足精神的好。
不过……海棠看了一眼萧羌,有点害羞地蜷在软榻边缘,萧羌看了看她,没说话,闭目养神。
一时之间,行辕内如死了一般的安静。
过了片刻,萧羌低低地说:“笑儿,让朕抱一下吧……朕很冷……”
说这话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微微蜷缩着身体,半掩在长长睫毛下的眼睛,让人联想起什么受伤怕冷的小动物来。
啊啊啊啊!小动物是女人永远不能抗拒的东西之一!
海棠叹气,蹭了过去,任凭他伸手把自己拥抱住。
萧羌眷恋地蹭蹭她的颈窝,低低叹息:“笑儿,你真暖和。”
他们像两只小小的动物,要互相依偎着才能生存,渡过严寒。
当时行辕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血腥气,海棠忽然就有些不知名的伤感,她把头埋下去,萧羌感觉到拢在自己颈子上的手在收紧,他也用力,抱住了怀里的少女。
这一刻,只有她的体温可以让他安心。
过了片刻,他感觉到海棠的呼吸渐渐平稳,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行辕速度也开始放慢,估计是快到目的地了,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轻响,机括一动,面前的毡帘已经升起,赵亭和花竹意已经回来了。
他看到赵亭过来,竖起了一根手指在嘴唇边,又指了指怀里的少女,要他动作轻些。萧羌慢慢起身,要来一袭裘衣盖在了海棠身上,才看向正坐于对面的赵亭和花竹意。
赵亭一副无所谓随你便的态度,花竹意到底年轻些,一双灵活的眼睛好奇地在海棠和萧羌之间看来看去。
赵亭含笑拍了拍花竹意的手:“花公子,忘了和你介绍,你面前这两位呢,是德熙陛下和陛下的杜婕妤。德熙陛下,这位是阿忽雪公主的亲眷,花竹意花公子。”
萧羌微笑颔首,气度尊贵从容,花竹意却“哦”了一声,上上下下用力看了萧羌一遍,然后,他点点头,对萧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陛下您长得真好看!”
他嘴里似乎还咕哝了一句“果然大越皇族多美人啊,阿妈没有骗我”什么的,就被赵亭一拐打在肋骨上,他疼得一缩,赵亭咳嗽了一声,努力平静地看向萧羌:“……呃,陛下,您知道,长昭民风朴实奔放……”
萧羌咳嗽一声,示意刚才那句自己已忽略,话题可以正常进行了。
花竹意知情识趣,立刻闪了出去,
帐内一时静默,萧羌没有先开始话题的意思,他只是拨弄着自己修长的指头,赵亭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陛下如何看待你落在我手中这件事?”
“死恐怕还好一点。”
“如果亭说肯放陛下回去呢?”
萧羌真的惊讶了,他挑眉看着赵亭,眼睛一眨不眨。
他很了解赵亭,这个东陆第一名将睚眦必报到了可怕的地步,九族被诛之仇,他居然可以不在乎?
赵亭笑了:“别这么看我,我也是会为‘我的国家’考量的。”
“……朕很羡慕阿忽雪夫妻。”萧羌沉默了一下,慢慢说。
“羡慕也没有用,你自以为善于权谋,心胸本就不如公主和驸马开阔,做不了他们的。”
萧羌倒是有了兴趣,他伸手取了一根丝带,双手拢到脑后,慢慢理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扎束起来,说:“来,让朕猜猜元帅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元帅想拿我做筹码,向平王要求些什么吧?太后不会答应,但是平王却不见得不会答应,是不是?”
赵亭含笑点头:“没错,太后必然不答应,平王倒不见得不会答——”
“但是元帅忘记考量朕会不会答应。”萧羌略略提高了音量,打断了赵亭的话,“朕任何条件都不会答应。朕既然是大越的皇帝,就有义务保护这个国家。大越数代君主,有明君有昏君,却不曾出现一个以国土换命的君主。元帅可以不必考虑了。”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赵亭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两个男人在这一声脆响之后都倒在了榻上,萧羌是被扇倒的,赵亭则是用力过猛,伏倒在榻上。他不断地咳嗽,仿佛连肺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去之后,赵亭咬着牙笑了起来:“……你的这种性格真是从小就让我讨厌!”
萧羌把裘袍虚虚罩在海棠身上,海棠被这一下弄得惊醒,她晕乎乎地看他,只看他脸上苍白无色,唇边有一线鲜血溢了出来,海棠迷迷糊糊,不自觉地伸手一擦,低低问了一句:“疼吗?”萧羌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掌盖上她的眼睛,柔声道了一句“继续睡吧”,转头看向兀自捂着胸口咳嗽的赵亭。
“要杀要剐,随便元帅了。”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行辕陡然停了下来,一个颠簸,萧羌被嘴里的鲜血呛到了,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赵亭的脸在跳动的光线里忽明忽暗,他咬着牙弯了一下唇,强自平稳下来。他一击掌,侍从掀开轿帘,外面出现无数人马。他们已回了军营,他平息一会儿才遥遥指着营帐之中,淡淡地道:“陛下,有人想见你。”
“……不是阿忽雪公主吧?”
赵亭语带讥诮,道:“你又知道了?”
萧羌抹了一下唇边的血渍,柔声笑道:“若是阿忽雪公主,元帅不会如此轻慢。”
说完,他才顺着赵亭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中军大营附近有一队人马,衣着服色与长昭迥异。
萧羌眯起眼睛辨识了一会儿,道:“……塑月?”
赵亭面上现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微笑,长昭的元帅惬意地敲了敲轮椅的扶手,说:“对,塑月的使臣来了。”
萧羌只是略想了想,便立刻明白为何塑月使臣会在长昭。
他这次攻打白玉京之所以如此隐秘,就是想要速战速决,时间一久,周边列强一旦反应过来,谁也不会允许大越吞下白玉京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塑月会反应如此迅速。
塑月是东陆列强之一,近百年来,以国力而论,只有塑月可以与大越抗衡。
长昭、塑月,两大列强,又是姻亲。
萧羌在心里把这几个词翻来覆去地掂量着,他眼瞳一缩,牙齿咬紧,嘴里的血腥气更重了几分。
赵亭不由得泛出笑来,他拍了一下软榻上的机关,他坐着的部分分离出来,成了小小的一张轮椅,有侍卫把他抬了下去,他在行辕下做了个请的姿势,萧羌思忖一下,把罩着海棠身体的裘皮拉了拉,也随之离开。
在他们都走了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海棠终于睡醒,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花竹意那张脸近在咫尺,吓得她往后一缩,差点摔下去!
花竹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他也没出声,就蹲在软榻旁边看她,一副研究她的样子。
海棠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抓抓头说:“……呃……我叫杜笑儿。”
花竹意看她一眼,咧嘴一笑:“我叫花竹意。”
花竹意?花主意?一株花?这名字起得真是……多有才的父母才能想出这样华丽且意义深远的名字啊。
她刚要说话,花竹意轻手轻脚地从地上拿起了什么,像献宝一样捧到了她面前,海棠低头一看,却是一株很细弱的小树苗,仿佛风一吹就会被折断一样。
花竹意手上还沾了点泥巴,他把树苗捧高一些,很慎重地说:“今天晚上有大风,我怕它被吹断,特意挖起来藏好的。”
海棠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花竹意继续说下去:“如果它能在滩涂上长成的话,说不定沙化的河岸就有救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海棠其实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等,你是阿忽雪公主的表弟,能和赵亭说上话,你不是应该来套我情报的吗,或者和我聊聊东陆形势,要不然问我萧羌喜欢吃啥也成啊,你为何要和我这么认真地聊种树啊?
海棠有点呆滞,花竹意兴致勃勃地把小树苗捧高,跟她絮叨着自己种树很麻烦,但是树种好了土地沙化会减轻,大家就不用搬得离河边这么远了等等。
海棠从青年的眼中看到了纯粹的善意与快乐,她看着花竹意很小心地包起那棵树苗,嘴角忽然就弯了起来,说:“沙化很麻烦吧。”
花竹意点头,从下往上看她,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是啊,很麻烦,这片土地以前有江水灌溉,是很肥沃的,男人去放牧打猎,女人家就种田。可是现在土地沙化越来越严重,村子也越搬越远。现在就这样荒芜了。”
海棠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道:“其实你应该先种草。”
花竹意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她,等待答案。海棠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她为什么会知道?但是想了想,她还是说出来了。
她不甚雅观地抓抓头,道:“你看,我们种田是不是还要先施肥料?现在滩涂是一片沙子,先把树种上去,树苗幼弱,根扎不深,又没有肥料,很难活,要是先种草的话,就算草死了烂了,也会先把沙子黏成一团一团的,然后变成养分嘛。”
听完她说的话,花竹意没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用力地看着她。
过了片刻,他忽然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点点头,然后又嘿嘿嘿嘿笑了一阵,那种颇有点脑子不正常的笑法让海棠心里一阵发毛。
一直蹲在那里的青年改变了一下姿态,以非常正式的样子,单膝跪倒,把右手压在左肩上,他仰头看她,问了她一个问题:“笑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是海棠第一次被人求婚。
愣了一会儿之后,她立刻感动得差点飚出了小泪花,只差拉住人家爪子问“我果然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对吧?你觉得我长得漂亮、性格好、发型也很棒是不是”。
沉浸在激动之中的海棠伸爪子去挠花竹意之前,不自觉地向门边瞥了一眼。根据她的经验,通常在这种场景下,总会有个不识相的主儿会来搅局,然后,就在她一瞥的瞬间,行辕的门开了。
萧羌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外面,身后是望天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赵亭,地下跪着等待回答的花竹意,海棠一只爪子伸过空中,收也不是,缩也不是。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一男一女站在鹊桥两岸,中间横着一个职业为皇帝,性别为男的“王母娘娘”。
她那只爪子就这么僵在半空,直到萧羌拾阶而上,握住她的腕子,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抬眼的时候,清雅俊秀的男子的一双桃花眼笑如春风,他亲昵地唤她:“笑儿,卿想朕了吗?”
海棠看着他一双多情桃花眼,忽然就觉得有点发寒,本来想抽回来的手也就僵在那里,被他微凉的嘴唇轻轻碰触。
赵亭看了一眼这边情况,满脸黑线地拎起花竹意就向外走,临走之前丢给萧羌一个瓶子:“拿好,这个是‘少司命’,每隔十五天服食一颗,保几个月的命没问题。”
萧羌接过瓶子,挑眉:“这么说,条件您答应了?”
赵亭耸肩:“不用我费一兵一卒,坐收渔利,不答应的人才是傻瓜。”说完他就一路砰砰作响地拖走兀自挣扎的花竹意。
帘子一放,行辕内立刻安静下来。
萧羌向海棠摊开手掌:“收好,这是你的。”
能够暂时延缓海棠毒性发作的药物,就是刚才协议的一部分。
他和塑月、赵亭的三方会谈,非常顺利。
塑月的来使是个十足的商人,单刀直入,非常爽快。
他的态度很明确:第一,塑月不会坐视白玉京被大越吞掉,若是大越坚持要吞并整个白玉京,塑月会出兵。如果大越现在退兵,可以保留黄庭,但是塑月的货物要完全免税。第二,大越要全面对塑月开放边贸。第三,塑月要求和大越联姻。萧羌若答应,他和海棠就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
萧羌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赵亭清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单独从自己身上榨到东西,他是不会答应和塑月一起联手对自己施压的。
如果单独是塑月或是长昭,他都不是很担心,但是,塑月和长昭联手,自己的整个计划怕就要毁于一旦了。这种情况下,他不如痛快点,反正好处还没咬实在嘴里,放出去换得支持,他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他权衡利弊,回答了三句话。
第一句:通商和免税没有问题,但是同样的,塑月对大越的货物也要免税。
第二句:保证他确实拿下黄庭和他的安全之后,他可以立刻撤兵。
第三句却是对着赵亭说的,他说他要“大司命”。
赵亭表示“大司命”没有了,他会重新炼制,炼好之前,会先给他“少司命”。然后,他慢慢说出了自己在这个协议里的要求。
他的要求很简单,开放大越和长昭边境贸易,大越每年要以平价卖给长昭若干数目的铁、盐和茶。此外,他要求大越要派遣一千名工匠到长昭,传授百工技巧。
萧羌沉吟片刻之后,居然也答应了。这点倒是出乎赵亭的意料。当时,他不由得多看了萧羌两眼,那个男人却只是从容一笑。
盐、铁、百工可不是一般东西,萧羌答应得这么爽快,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萧羌怎么想不重要,他有好处就好。
海棠僵在半空中的爪子终于有用处了,她有点僵硬地接过“少司命”的瓶子。
听了刚才萧羌和赵亭的对话,她握着瓶子眨眨眼,看看萧羌,看看瓶子,又看看萧羌,她想了片刻,说:“……您能给臣妾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萧羌飞快地说:“你中毒了。”
她想想:“……是不是我忽然晕过去这两次?”
萧羌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的昏迷不太正常。
一次两次还能推到身体不适上,她出宫之后到今天为止,这两次发作……怎么也不像是普通的眩晕。萧羌根据这个判断她中毒,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她点点头。
萧羌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他知不知道谁下的毒,但是海棠只是深深地瞥了他一眼,便没再提这个话头,她直接从瓶子里倒出一颗“少司命”,嚼吧嚼吧就咽了下去。然后,她给出了一句总结陈词:“吃起来味道有点像加了花椒和豆蔻的冬瓜蜜饯。”
萧羌也不再说话,他就那么长长久久地看着她,长久到海棠也察觉出一点不对,她慢慢转头看他。
她有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
她快被他所杀。
萧羌调开视线,安静垂眸。
两人略歇了一会儿,就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即便是困境中,萧羌也秉持着挑食的原则,稍微拣了几筷子还看得上的,就不再吃了,倒是海棠塞得心满意足。
他们吃完晚饭,行辕再度移动,有人送来三方国书,上面已经盖了阿忽雪公主和塑月女帝的印信,萧羌仔细看了,从颈子上取下行玺,也盖上了。赵亭却始终没回来,萧羌朝外看了看,眉头略微舒展,道:“现在朝向江边去了,大概是要送我们离开。”
他猜测没错,到了二更时分,行辕外便能看到港口灯光了。
海棠趴在门边向外看,心里有了些安慰。出京这半个月,每天都过得跟话本似的,现在总算平安在望,她就仿佛那望家的流浪犬,只差对月长吠了。
萧羌半靠在软榻上,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向外看,忽然开口说了一句:“笑儿,你转过来让朕看看。”
海棠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来。萧羌凝视着她,拍拍自己身前,说:“离我近些。”
海棠发现他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
心底某处便柔软地轻轻一跃,她在心里暗自叹息,然后,乖顺地靠了过去。
他们挨得极近,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气息相吻。
海棠眨眨眼,萧羌又凑近了一点,她觉得自己的睫毛从男人的唇边轻轻掠过。很轻的碰触间,似乎有微弱的电流通过。
然后,那个男人抱住了她。
海棠努力地把双手撑在他肩上,让自己和他之间有小小的空隙,避免压到他的伤口。
他们之间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近在千里,远在毫厘。
萧羌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抱着她,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能听到江水拍岸,远处还有灯影人声。海棠看着萧羌的脸,男人的脸孔在烛光明灭里有一种唱断寥落之后的萧索。
海棠很清楚,自己身上这毒,绝对和他有关。
赵亭说,她还能活几个月,那就是她快死了?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她心里不是不恨,但是一想,她现在这段时光本就是“偷”来的,那股恨意就慢慢下去了。
何况,她喜欢他。
如果她只能再活几个月,那就别恨了,还是喜欢他吧。
她慢慢伸手,抱住了他。
萧羌说:“没事,赵亭答应重新炼制‘大司命’了,你会没事的,你能活着,你能活很久,没事的。”他听到自己这么说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海棠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拍拍他,又蹭了蹭他,似乎是在表示身为一个心胸宽大的好少女,这次她就原谅他了。
萧羌把她抱得更紧些,习惯性地露出微笑,心里却有一个地方慢慢凉了。
自作孽,不可活。
三月初九一早,塑月使节离开,赵亭亲自护送萧羌,弃车登船,在长昭水军的簇拥下,向大越的方向而去。
大概赵亭是不看白不看的阴暗心理作祟,随军登船的人里,硬被塞进去了一个花竹意。名义上是赵大元帅派了个人随萧羌回国,监督他兑现诺言,可实际上,赵大元帅也非常乐意看笑话,一直延续到大越国都。
萧羌、花竹意中间夹着个海棠,于是,整条船上就生机那个勃勃,鸡飞那个狗跳,好不热闹。
船上经常发生如下例行性对话:
花竹意:“这种草用来固沙应该很不错……笑儿,嫁给我吧。”
海棠:“红沙草?你给我说说它多长时间能长好……风太大,后面那六个字我听不见……”
花竹意:“红沙草几天就能把根扎下去,根很深,足够扎穿沙子,扎到有水的土里……考虑一下我嘛,虽然现在不是很称心,但我好歹也有房、有田,还有羊。”
如此循环反复,直到两人分别上床睡觉,等明天早上太阳出来再继续纠结。
赵亭望天看笑话,萧羌捧茶养伤。
在某些时候,海棠深刻地觉得,说不定花竹意是拿自己吸引大越皇帝的注意力呢。非常明显,当萧羌不在的时候,花竹意的言行就立刻正常许多,但是只要有萧羌在,花竹意就会很开心地缠着她,海棠不由得暗想,你再这样下去我会觉得你觊觎的对象其实是萧羌哦,这样也可以吗?
至于萧羌,海棠莫名地觉得,其实他还挺中意花竹意那种开朗过头的性格……萧羌会注意到花竹意的调侃,与其说是因为她被求婚,还不如说是他想练练舌头。
于是,海棠的结论是:兄弟们,你们几岁了啊?年纪加在一起都快半百了,不要再幼稚了好不好?
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海棠应付过花竹意的再一波骚扰,抬头看向远方,江面澄碧,天幕如洗。低头,船首处站着白衣翩翩的萧羌,好一个公子如玉,儒雅风流。
仿佛心有灵犀,萧羌恰好在此时回头。他轻轻一笑,招手,要她过去。
她便走了过去,江风吹动她的长袖云衣,一派悠闲。
此时正是德熙八年三月中旬,在云林江畔踏舟而去的这些人中,一个人距离他成为大越传奇名君,还有十余年的时间,另外一个人距离自己成为大越史上最传奇的一代名相,也还有一段日子。
现在,暂且让这些烦恼得还不够的人们,继续慢慢烦恼吧——白玉京主苏荷正在赶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鹿死谁手,犹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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