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九霄等了一小会儿，又恢复了他轻快的笑容：“陛下，您考虑得怎样？”

　　根本就没有考虑的能力，皇帝陛下早已被越九霄这疯狂的筹码吓坏了。

　　“越九霄，你丧心病狂了吗？你用千万人跟朕赌心狠？”他大声说道。

　　“这不是必然的吗？陛下，您富有天下，在乎什么呢？唯一让您害怕的，可能就是‘天下安稳’这四个字了吧？如果我爹娘要死，我也要死，我让整个江南陪葬又有什么关系？陛下，谁逼我如此心狠的呢？”

　　“朕决不可能收回成命！”皇帝依然挣扎不止。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越九霄在江南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就算他和越宰相现在没有反意，他也不能留这个后患。

　　纪宁心中很惶恐，他觉得继续这么挟持皇帝一定要出事。

　　越九霄指着营寨说道：“陛下，您是不是怀疑微臣的决心？”说完，他一指山下那一片帐篷。

　　虽然隔着很远，但是那里的骚乱显而易见。士兵的战马不知为何没了约束，在营地里横冲直撞，马僮和侍卫怎么也收束不住。太监、宫女、侍卫满处乱跑，虽然声音传不到山中，但看那飞了满天的尘土就知道营地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候偏偏皇帝陛下还不在，营地里的情形只能越来越恶化。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你偷袭营地？越九霄，你犯一次死罪还不够嘛？”

　　越九霄露出从小到大皇帝看得很眼熟的笑容：“犯几次不都是死一回嘛。”

　　“但是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越九霄却把威胁当成了耳旁风，懒洋洋地说：“没事，只要让我爹走出天牢，一切好说。陛下，您看到我的决心了吗？”

　　这幅混不吝的模样让九五之尊也无可奈何。皇帝沉默了许久才说：“不过，你却休想随你爹娘离开！”

　　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便是答应了，只是他不能以服软的态度承认，所以才要提一个条件。

　　自从在江南听说父亲遭受诬陷的瞬间，越九霄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也许皇上不会要他的命，但是可能会幽禁他，甚至把他交给典狱司。

　　“放心，朕不会让你去坐牢。”皇帝笑着说，但是他的笑容毫无温度。他只是怕囚禁越九霄反而被辛豹口中描述成“生食人肉，杀人饮血”的绿林枭雄找麻烦，所以一定要找一个更隐晦的方式处置越九霄。

　　“去劳军吧！”

　　“劳军？陛下是说北方？”

　　“不错。皇甫将军与蛮族激战正酣，你去慰问他一番也好。”

　　塞外之地，冰天雪地，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八九个月是见得到冰碴的。据说那里的地都被冻透了，只能长一些薄薄的草，养一些粗笨耐冻的畜生。

　　没有春风，没有杨柳，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寒彻骨的地方。

　　越九霄却没有一点恐慌，反而露出一脸期待：“塞外？天苍苍野茫茫的地方，岂不是风光极好？再说，我也有些时候没有见皇甫将军了，他肯定想我得紧。这一趟去得！”

　　“希望你不仅仅是嘴硬！”

　　塞外不仅仅是风雪交加的问题，是这里根本没有路，在与皇甫圭汇合之前，越九霄可能已经死了很多回。如果越九霄死于风雪，越家也罢，那些江湖恶徒也罢，除了老天爷谁也怪不得。

　　皇帝露出满意的微笑，心里的算盘打得哗啦啦直响。

　　“好！我会去劳军。”越九霄没有问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皇帝陛下的意思他们都懂：既有谋反的嫌疑，又有犯下胁迫皇帝这等罪行，最好越九霄能冻死塞外，如果他不知趣儿，那最好也别回来。

　　他有种求仁得仁的解脱感，松了一口气，向纪宁使了个眼色，纪宁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陛下，我不是故意抓你的，是怕你伤了越大哥……”

　　皇帝挣脱了纪宁的手，他回头，看了这个诚惶诚恐的年轻人，不知有没有被他语无伦次的话感动。

　　忽然，毫无预兆地，他拿起地上的剑，一把刺入他的心窝：“敢触碰朕的龙体？你应该千刀万剐！”

　　越九霄扑了过去，他忍住没有喊纪宁的名字，免得被皇帝听见引起麻烦。他用手按住纪宁胸前的伤口，向皇帝投以愤怒的目光。

　　“陛下，这一剑，你本是想捅在我身上吧？”

　　皇帝用袖口擦拭这血迹，脸上只有一片冷漠：“朕只是在处置刺客！”

　　山沟入口处传来一个焦躁的声音：“陛下！陛下！臣救驾来迟！”

　　一队穿着黑色官衣的人出现在了不远处，为首的人还披着大红色的披风。

　　冤家路窄，竟然在这儿遇到。

　　“辛大人，好久不见。”越九霄咬着牙一字字地说道。

　　辛豹的脸比在江南时红润许多，因为伤势渐轻，也因为他在皇帝面前揭穿了宰相谋反的阴谋，现在朝中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低着头走路，他如何不志得意满？

　　辛豹一眼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对手下的人一挥手：“杀了。”

　　典狱司的人抽出蘸了毒药的刀子，就算是取越九霄的命也不打算让他死得太轻松。

　　越九霄死死按着纪宁的伤口，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办法抵抗……

　　辛豹的眼中写满得意，他也越九霄你死我活，他总被越九霄压住一头，但终究还是他赢了。

　　但是越九霄却毫无要死的觉悟，反而眼珠一转，看着皇帝：“原来陛下给了辛大人这么大的脸面呢，在您面前都有他决定的份儿！那我跟他对着干实在是自不量力了。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他很诚恳地向辛豹低下了头。

　　这话听似服软，却正中皇帝的要害，不待皇帝说话，辛豹已经命人收了刀：“臣想到越家父子的罪行便气昏了头，逾越了本分。请皇上赎罪！”

　　皇帝哼了一声，说道：“朕已经给越九霄令派了任务，在他出发去塞外之前，典狱司不得打扰！”

　　辛豹灰溜溜地说了一个“是”字，又恶狠狠地瞥了越九霄一眼，笑着说：“塞外？那我要祝越公子一路好走了！”

　　越九霄才没有心情和他玩文字游戏，他背起昏迷的纪宁，顺着小路离开了。

　　“陛下，记住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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