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再度睁开眼时，父汗、赫哲、惊恐的族人、满眼的血光都不见了，他发觉自己躺在一间简易的小帐篷里。他浑身无力，勉强爬出去，发现越九霄和芊芊守在外面。

　　越九霄正在给柴堆添火，听见声音问道：“你醒了？”

　　“这是哪里？”王子茫然地看着帐篷外陌生而荒凉的景色，拼命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这是戈壁边缘，你舅舅应该不会预料到我们反而往草原更深处逃，他现在肯定在向雁门关追击。所以不必担心，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王子眼前闪过一幕幕血红的画面，看着他长大的长老绑在木桩上，他们奄奄一息，不知生死，还有他的父汗……

　　父汗！

　　“我的马呢？我要回去！”

　　越九霄看着他踉跄的步伐，冷笑道：“你要回去做什么？报仇？”

　　王子脸白如纸，脸颊却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对！我要杀死他！我要撕碎他喂野狗！”

　　越九霄的手臂挡在他面前：“杀死你父汗的是我，你要打要杀，先冲我来！”

　　“你？你……”王子别开头不去看越九霄，一见到他的脸，就会想起父汗垂死的样子，也会想起自己的无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就有！你要回白河部报仇，先打过我！”越九霄说完一掌扫过，逼得王子踉跄后退，险些脸颊上就挨了一掌。

　　王子心中本就有极深的怨念，像油罐子一样沾火星就着。越九霄没来由的挑衅彻底惹恼了他，所有郁结于心的悲伤、自责、茫然一起拥出心口，化成了山崩地裂一般的重拳。

　　“碍事的滚开！”

　　他的拳头毫无章法，虽然力大，却只是由着性子乱打。反而越九霄却稳如泰山，脚步变幻行云流水，时时在王子身上落下重重的拳印。

　　芊芊已经看穿了胜负结局，只是提王子不甘心：“哼！越九霄欺负病人，不算本事！”

　　越九霄置若罔闻，狠狠砸下一记劈空掌，把王子按在了地上！

　　“你去报仇了，他们怎么办？”越九霄忽然伸手一指，王子这才发现不远处有许多人围观，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这些女人、孩子、孱弱的老人都是白河部的族人。他们看着厮打在一起的两人，脸上写满紧张与惊恐，胆小的孩子更是抱着母亲大哭。母亲安慰着怀里的宝宝，心里也很想哭，他们还能去哪儿？如果王子要去报仇，谁来带领他们？

　　“这些人？”

　　越九霄说：“我的士兵从你们部落救出来的。赫哲屠杀和你亲近的家族，这些人回不了部落了。他们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带领他们重立部族！”

　　王子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指望着他。

　　“还是你觉得，你的仇恨比你的族人更重要？”

　　王子惭愧地低下头：“族人重要。”

　　“很好！你能做出如此回答，就没有辜负你父汗的期待。”越九霄袖手，看着王子：“打也打过了，你清醒了吗？”

　　王子狠狠瞪着头上的越九霄，眼睛里忽然流出眼泪，然后他松开了拳头，整个身体放松下来。

　　他用袖子遮住脸，因为他不能哭，他的族人还要仰仗他，他怎么能表现出软弱？

　　如果换做父汗，他会怎么做？

　　王罕撑着地面站起，抓住越九霄：“说吧！我该怎么做？越九霄，我听你的！”

　　“走吧，先带你的族人藏起来！白河部已经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了。”

　　王子看到天际线透出的浅红色，原来他晕厥期间，越九霄已经带领队伍和白河部逃亡的族人走到玫瑰戈壁边缘。他皱起眉说道：“玫瑰戈壁？这不是马贼的地盘吗？马贼是害父汗的帮凶，我怎么能去他们的地盘？”

　　“所以赫哲才不会找到你们！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懂吗？”越九霄把他塞给芊芊：“交给你了，我已经听够他的废话了！”

　　芊芊对着越九霄的背影撇撇嘴，什么人啊！王子才失去父亲，不能体谅点吗？坏人！

　　“别理越九霄，我带你走！”

　　天边的一线浅红变为玫瑰色的沙海，牧民的一生都是追逐水草而居的，白河部的族人大多是第一次进入干旱地带，他们看到这片壮丽的风景，没有谁觉得心旷神怡，他们唯一的顾虑，是怎样活下去。

　　“帮主！”“妹夫！”

　　远处驰来两匹快马，马上坐着姜大器和飞鱼。他们受皇甫圭的托付来马贼帮里卧底，前些日子因为捉拿走私贩的事，顺便收拾了盘桓在戈壁上的另一支马贼队伍。如今，他们已经从带领几十人的小人物一跃成为统领一个百人队的大头目。

　　越九霄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这个破地方没吃没喝也没的玩，真是憋坏我了。妹夫，你来得正是时候！”姜大器好容易遇到个熟人真是愉快至极，他忽然觉得越九霄脸色郁郁，问道：“妹夫，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我妹妹出了什么事？”

　　“绮罗很好。姜大哥，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就替我安顿一下这几百口人。”

　　姜大器早就看到跟他来的那些蛮族人，而且他们看起来脸色比越九霄还差：“他们怎么了？”

　　越九霄把经过简单说了，飞鱼不免感叹：“英雄豪杰为何总是如此下场？”他难免想起有知遇之恩的帮主，霎时间对未曾谋面的汗王多了几分戚戚然之感。

　　姜大器甩甩脑袋：“别想这些事了，把人带去山里吧！”玫瑰戈壁上有有座砂岩山，看似不大，不过内里好多洞窟可供藏身。“不过我是不能陪你了，我们要赶去极北雪山！”

　　其实他们本来就有事在身，中途遇到越九霄只是碰巧。

　　“何事？”

　　姜大器说：“我们吞并了戈壁上的马队，现在，马贼头目要见我们！”

　　卧底许久，终于有机会一看头目真容了！

　　“哦？”越九霄低眉沉思一瞬，有了主意：“若是如此，飞鱼大哥，请你帮我传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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