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九霄听完了叙述，脸色很沉重:“所以，真的有人试图靠近你们住的棚屋。”

　　“哎呀，不是什么试图靠近啦，他只是走错了……”

　　“你找到他时，他在做什么？”

　　“没什么呀？他就是口渴了，看到我们住的地方，就去井里取了点水。”

　　越九霄没有再听下去，跳起来冲向棚屋。

　　水井、棚屋、瘟疫……有一种传播疾病的方式，就是人群聚集处的水源里沾染了病气。如果这个人借着取水的理由对井水做了什么，那姜家桑园里莫名产生的疾病就可以解释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必须问另一个问题，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在井边停住了脚步，望着黑黝黝的井水，他捏紧了拳头。

　　棚屋里已经满是病人，呻吟声透过简陋的布帘传出来，像是地狱的魔音。虽然还有人为纾解病人的痛苦而奔走，但是他们已经对这些哀嚎充耳不闻，眼中只有麻木。

　　如果这种惨相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绝对不能原谅！

　　“钦差大人，您是不是要喝水？”过路的人看他在井边徘徊，很贴心地给他递上来一碗。

　　越九霄接过来，看着满是渣滓的水，他甚至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问道：“你们平时就喝这样的水？”

　　“是啊！就是这口井中出来的。您不记得了吗？这还是您带着我们一起挖的井呢！”

　　越九霄当然不会忘记，他清楚的记得他如何寻找水脉，也记得挖出的水是何等干净。要说这井水会让人染病，那是绝不可能的！

　　“捞！看看这井下有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想井下除了水还能有什么？不过越九霄的脸色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严肃，他们只好拿起木桶依言照做。

　　却没想到这一下子捞上来不少东西，只不过却没有一样好的。

　　脏衣服、破草鞋、染血的纱布，最奇怪的是甚至还有几只死老鼠，已经被泡肿了，不知在水里浸了多久。

　　“好恶心！”捞东西上来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扔了木桶去吐，剩下几个凑过来一瞧，也纷纷退却。

　　越九霄撕了快衣摆围住口鼻，上前细看，当然心中同样想要作呕，却耐着性子研究起来。

　　“是谁往咱们喝水的井里扔东西啊？恶不恶心啊！？”吐干净了的几个人返回来，对着那一片棚屋开始破口大骂。

　　越九霄拦住他们：“我不觉得住在这的人会往里扔死物。”

　　那几个人都觉得有道理：“说得是啊，他自己也要从这井里取水，不嫌膈应吗？”

　　“再说谁会把自己的衣服扔进去，嫌破给我啊！”

　　可是这就回到了原本的问题，“那是谁往这儿扔这些玩意儿？他图个什么？”

　　越九霄站起来，忍着心中的暴怒说道：“这些衣服鞋子应该是从有瘟疫的人身上取下的，说不定，是还是病死之人！”

　　那几个人又有想吐的感觉：“呃，什么？把死人的衣服扔我们井里？这，这不仅恶心，还很晦气啊！”

　　越九霄望着那一地肮脏，说道：“至于死老鼠和带血的纱布，一定也是从什么脏地方找来的，大概也是瘟疫横行之地。”

　　几个人捂住了嘴巴，有一个人已经忍不住呕吐，他刚刚已经吐过一回，这次只怕连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好恶心！钦差大人，你快别说了！”

　　越九霄无意给他们添堵，所以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他想说的是，有人把病患的衣物鞋子纱布带来扔进水井，甚至还放了些死物进去，目的就是要姜家桑园生出瘟疫！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其心可诛！

　　越九霄把那些衣服之类的赃物踢回了井里，吩咐道：“把井填了。”

　　那几个人大叫起来：“填了？我们喝什么？”

　　越九霄叹口气：“这两日洪水退了不少，可以去江边了，每天过去打水就是。”

　　那几个人抱怨起来：“至于吗？江边很远的！一个来回要半个时辰呢！”

　　越九霄已经没有精力去仔细解释，他大吼道：“不想死，就乖乖把井填上！还有，既然你们抱怨打水麻烦，那就做点什么！任务交给你们了，每天带上推车，专门负责打水，把所有人用的水都推回来！”他拿出了尚方宝剑，说道：“不做？斩！”

　　“喂！钦差大人！”那几个人一脸委屈，跟着越九霄后面求情，不过越九霄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没有任何机会。

　　他找到了孔四维，又召集了所有人，说道：“从今天起，没有我的批准，姜家桑园的人不许离开一步！生病的和没有生病的分开住！就算是孩子生了病，父母也必须离开！”

　　孔四维的两撇山羊胡子一翘，说道：“钦差大人，这是姜家的产业，你怎么能随意发号施令？连出门也不行”

　　越九霄双目通红，一把抓住了孔四维的领子：“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桑园？你知不知道，如果这里的病情扩散出去，整个临川府都要遭殃，甚至是整个江南！”

　　孔四维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是，谨遵钦差大人号令！”他本来对“钦差”二字很敬重，不过最近和越九霄接触得多，觉得他还算可亲，渐渐地放下了尊卑观念，没想到越九霄还是会生气的，而且生气起来这样可怕！

　　越九霄之所以会气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病情扩散后可能的后果。无论传播疫病的人目的是什么，他都没有把千万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不，越九霄可不认为这样的家伙还能称之为人。

　　如此冷酷、不择手段又卑鄙的人……越九霄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然而一切都让他想起来漕帮那位美丽又可怕的少帮主，初云。

　　“钦差大人，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孔四维忽然发现越九霄离开了，他追上去问道：“要不要备车？”

　　越九霄挥挥手，只留下夕阳下一抹长长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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