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九霄正在遭遇抢劫的官仓查案，明面上他是来查探元凶的，实际上却是来消灭罪证的。傅思仁本也同行，但是越九霄找了个理由支开了他，销毁罪证这种事当然要偷偷的干。

　　傅思仁倒是乐得清闲，正好万一出了纰漏可以把责任都推给钦差，谁让他是高个子，天塌下来就该他顶着。

　　于是他回家，命人备酒，喊来歌姬，又怎么看怎么觉得比闻莺差得远。

　　后来，府衙大门被撞破，一群流民堂而皇之进了他的屋门。

　　再后来，衙差慌忙找到查案的越九霄，告诉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傅思仁知府，死了，死于暴民的拳脚。

　　于是官仓案变得无足轻重，越九霄乘着马车飞速回了府衙。

　　临川府衙一片狼藉，精心栽植的花草被踩倒，价值连城的瓷瓶被摔破，红木家具被砸成了碎片，就连池塘里的金鲤都翻过了肚皮，不知发生了什么。

　　比府衙更惨的，是傅思仁的死状。

　　相比漕帮四人的死于砍刀，傅思仁却是被活生生打死的。他血肉模糊，浑身淤青，淤青之上还有指甲的抓痕，看来连妇女也忍不住恨意参与其中。傅思仁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他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死在这些蝼蚁一般的贱民手中。

　　原本只是丢了粮食，现在死了朝廷命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九霄觉得脑袋都胀痛了。

　　“抓到人了吗？”他问衙差。

　　衙差傻呆呆地摇头。凡是留守府衙的人都被打得不成人形，有两三个性命垂危，其余的人跟着越九霄去了官仓，倒是躲过了一截，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衙差忽然想起什么：“听贺老大说，暴民就是姜家桑园那些人！”

　　越九霄的脸色沉了下来：“姜家？你确定？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

　　衙差被越九霄冰冷的神情吓坏了，结巴道：“贺老大是负责守大门的。上次姜小姐带人来，就是他给打退的。他眼睛很毒，不会认错！”

　　他以为帮越九霄抓到了头绪，却没想到越九霄脸色更加阴沉：“贺老大可提供了什么证据？”

　　衙差摇头，又说道：“他眼见为实，还要什么证据？再说，好多人都看见了呢！”

　　越九霄目光幽暗地盘算了一阵，最终放松了紧张的身体，他示意那衙差退下，然后自己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就像那衙差说的，众目睽睽，怎么掩盖都是徒劳，这件事确实起自姜家桑园。让他觉得幸运的是，姜绮罗并非领头之人，否则贺老大一定印象深刻，而且，姜绮罗绝不会煽动百姓闯官府杀人。

　　可是她能脱得了干系吗？

　　还有，这事如何向上交代？尚方宝剑不是免死金牌，能杀人却不能赦人。

　　最好的办法是让辛豹修一封密信给皇帝，如果陛下能网开一面，那些桑农就不会被追究，姜绮罗也不会受牵连。

　　想到对策，越九霄吃了一颗定心丸。忽然听到一阵娇弱的抽泣声，他猛地想起闻莺也在府中，不知她有没有受伤。

　　才走出傅思仁的房间，他便被闻莺扑了个满怀。闻莺在他怀里嘤嘤哭泣：“九霄，那些暴民吓坏我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越九霄扶起她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除了脸色苍白，闻莺没受什么伤。越九霄不禁奇怪，桑农不是坏人，但也不会讲什么善待女人的江湖道义，闻莺毫发无损实在奇怪：“你是如何躲过那些人的？”

　　“栖莺阁里比这凶险的事多多了，幸好芊芊在。”闻莺擦干眼角的泪，看了一眼身后的小丫鬟。

　　越九霄第一次见面就发觉这个小丫鬟年纪小、身量小，但是功夫绝对高，让颢天或者飞鱼来和她打一场也未必就能赢。他曾经认为是栖莺阁派来保护红牌姑娘的保镖，可是今天看来不会这样简单，能抵抗那么多流民的袭击，这可不是青楼里的保镖能做的。

　　“九霄，你看着芊芊做什么？看着我！”闻莺扳过越九霄的脸要他看着自己，“我被吓坏了呢！”

　　越九霄叹口气，说道：“我刚刚摸了傅知府的尸体，好久。”

　　闻莺尖叫一声跳开，越九霄说了一声抱歉，便招呼人准备车驾，他要尽快把消息告诉辛豹。

　　越九霄走后，闻莺狠狠地跺脚，她看到傅思仁的尸体还在屋里，走进去气呼呼地踹了他一脚：“芊芊，把他眼睛挖了！”

　　“为何？”

　　“他活着的时候总是贼眉鼠眼的瞟我，为了九霄我才忍着，他死了，总该让我解解气吧！”

　　芊芊走了进来，仪态步伐得体得无可挑剔，不过她对闻莺说话的语气倒是一点不像丫鬟：“你为了越九霄，装得可真辛苦。”

　　“要你管！？我可不怕你武功高强，反正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丫鬟！”闻莺留下这一句便走了。芊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冷漠残酷，像是她从袖中抽出的小刀。

　　辛豹的密信已经发往京城，然而皇帝陛下能否通融还是未定，所以该抓的人还是要抓。临川府残余的衙差一直等着越九霄的行动，临近的州府还派来了援兵，越九霄不为傅思仁鸣这个冤，跟他们没法交代。

　　没关系，抓几个领头的，审讯时放松一些，撑到皇帝陛下的特旨。

　　越九霄打着小算盘向姜家桑园进发，但他真的不想走这一趟，因为势必要和姜绮罗再起冲突，他们的关系只会雪上加霜。

　　可是没办法，该做的事情终究要做，就像他现在去捉拿姜家的人，就像他对闻莺。

　　不过他没有料到，这一趟出行最大的坏处还不在与姜绮罗的关系，而在于他错过了一队人马，一队从京城风尘仆仆赶赴临川的人马。

　　此时的府衙里只有闻莺，因为傅思仁身亡而越九霄不在，她便以钦差侧室自居，开门接待远客。

　　来者中领头的是一个长者，个子很高，有儒生风度，但是脸上有股病气。他向闻莺拱手道：“小民董承，特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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