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早就开始为姜绮罗的麻布制作展示用的衣服了，只不过她一心要设计得精美又富有新意，所以费了好长时间。

　　姜绮罗和春草从京城的市井街巷处找来一些平民家的女儿媳妇，付钱请她们穿着春晖堂新做的衣服做她们平日的事。就是在日常的诸如打水、洒扫、上街、做买卖等事情中，这些姑娘媳妇发现这身衣服不仅漂亮，而且舒适耐穿，比起小家碧玉穿的衣服都不逊色。

　　所以根本不必别人来问这是哪里买的衣服，她们自己就先在聚众聊天的地方显摆起来，而且为了证明自己有挑衣服的好眼光，十倍百倍地夸大布料的优越。

　　于是春晖堂的生意越发壮大，多出来的都是来购买麻制衣服的人。春草在柜台后招呼客人，纪宁忙进忙出的搬运货物。就算他已经跑得找不着北，也还不够客人们的要求。

　　春草毫无保留地为姜绮罗敲锣打鼓：“我家用的麻布都是绮罗坊出的哟，她家的铺子很多，不过都很小，你们找的时候要好好看呐！对啦！如果买了她家的布来我这里订做，会有折扣的哟！”

　　源铭公子看到街上有人穿了新款的麻布衣服，立刻明白是姜绮罗的大作。他不理会春草的白眼，十分不客气地从春晖堂买走了还没有上市的十套新衣，并且要求春草不许出售同款，回去后他让无寒斋的歌姬换上，一时间贵族之间穿麻衣的风潮去而复返，而且这一次来势更猛。

　　终于，姜绮罗在某一天查看账本的时候，发现有了很大的进账，又有一天，发现这一日的盈利已经足够顶过铺子的租金，再有一日，她在店铺门口看到久违了的宾客盈门的场面。

　　比起上一次，她更高兴，也更冷静了。她终于推出了一款廉价又漂亮的给寻常百姓的布料，而且因为经过了兴旺和冷落的轮番洗礼，她也知道做生意非有一颗得失不惊的心不可。

　　姜绮罗抽空去了一趟学织网的小渔村，还送了二十匹麻布给那一对渔民夫妇。他们听说姜绮罗因为在他们那里学了织网，发明了一种新布，还赚了大钱，都觉得姜绮罗是在说笑话。姜绮罗想要给他们钱，不过因为他们不相信织网的技艺是值钱的而遭到拒绝。

　　姜绮罗只好把绮罗坊的地址告诉他们，让他们需要帮忙时来找她，不过看渔夫渔婆不怎么信服的表情，姜绮罗觉得他们是不会找来的。

　　念罗村染坊那边在不停地招工，没有了姜家田庄的阻挠，大青山附近包括小元村的有闲的妇女都来了。这些妇女学得飞快也干得飞快，京城那边求购新布的人日日增加，染坊这边竟然毫无差错地织足了量，远出姜绮罗的意料。

　　她干脆回了一趟念罗村，亲手给大伙儿发了一笔赏钱，又带了好多京城的玩意儿过去。几个月没有回来，念罗村快要变得她不敢认了，无论是新修的房屋还是新开垦的土地全都是那么光鲜亮丽，一点贫民窟的痕迹都没有了。

　　现在主管织布的关三娘告诉姜绮罗：“京城的顺天府尹时常过来巡视呢，他对念罗村可是真的用心。”

　　姜绮罗笑得不很自然，她知道如果去向赵怀远道谢，他只会说这是职责所在。不过在她心中总是欠了他的情的，欠了便要还，她不知用什么去偿还。

　　染坊的工人做得热火朝天，渐渐地库房被新布堆满，再织成的布没有地方存放了。关三娘检查了一回，说道：“姜小姐，库里还有好多新年那会儿染出来的布呢，占了一大半的地方，这些布已经卖不出去了吧？”

　　这话让姜绮罗想起了那些在国孝之前染成的彩布。那些布料本是为了应初春的风景而选的颜色，结果要上市时遭遇了举国缟素的命令，等到三个月孝期过去，季节早就换了，人们对颜色的偏爱也换了方向。

　　就算把这些布存到明年再卖，谁又知那时的人们喜欢什么呢？何况总不能让这些等着生虫长土的东西占着新布料的地方。

　　“反正也卖不出去，实在不行就把这些布捐给穷人吧。”姜绮罗心里这么打算着。

　　不过她把这个意见在饭桌上说出来后，立刻遭到了反对。反对她的竟然是不成器的哥哥姜大器。他现在一逮着机会就来姜绮罗的小院看姜涵，姜绮罗觉得，也许在姜小姐小时候，这个哥哥也是这么尾巴一样地跟着她、照顾她。

　　姜大器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爱浪费钱到现在也没有改。从前你就总去那些寺庙道馆之类的捐香火，现在又要把辛辛苦苦染的布给扔了！”

　　姜绮罗叹气道：“那些布卖不出去了。”

　　姜大器说道：“那只是在京城卖不动了，别的地方说不定好卖着呢。唉，我这两天被迫跟着管家学看账本，发现同一种布在京城和江南的销量差距还挺大的。你说那些布都是配初春花草的颜色？江南一年四季都绿葱葱的，我觉得在那边准能卖得动！”

　　姜绮罗放下筷子，不禁带着几分敬佩看她这个哥哥：“这个主意简直绝妙！”

　　姜大器得意得尾巴要翘上天，搂着旁边的姜涵问道：“怎么样，舅舅很棒吧？”姜涵一直是个爱捧场的孩子，有人求夸奖，他就算听不懂舅舅说的什么，也要放下碗筷也要给他鼓掌赞扬。

　　姜绮罗给涵儿碗里添了一块肉：“哥哥，你为什么总说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呢？”

　　想想看，姜哥哥有姜小姐这样才华横溢的妹妹，天赋总是不差的，他还能在江湖上周游那么久，机智也是不逊色于人的。

　　这话让姜大器一愣，他想了想说道：“妹妹，我是真的没有那颗心。我的梦想是策马江湖！”

　　姜绮罗摇着头笑笑，但是她还有一点疑虑：“可是我不太了解江南的情形，在那边也没有店铺啊！”就算是霍师父有铺子，也因为他在京城困了十年而荒废了吧？

　　姜大器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皱着眉头想了喝酒，把目光移到了院子里那个漕帮人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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