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颓然倒地，与他同来的漕帮帮众霎时间静默了。漕帮的头目壮着胆子上去探探鼻息，“挨了这么一腿，居然还他妈有气儿！老家伙真皮实！”

　　越九霄哼了一声，心里暗暗说这叫祸害遗千年！

　　围攻桑园的漕帮派系出了小乱子，他们收到的命令是跟随董员外拿下姜家桑园，杀死姜涵和一个叫阿金的丫鬟，现在董承昏死过去了，他们何去何从啊？

　　头目偷偷扫了一眼老胡，很轻易地认识到他们不好惹，于是号令手下喽啰道：“今日之事就此罢了！你们，抬着姓董的老头儿，咱们回去交差！”

　　那群人和他一样心思，都看出姜绮罗这边很不好惹，听到这个命令简直欢呼雀跃。

　　“会那么容易放你们走？”老胡的竹杖拦在他们面前，虽然只是一根干枯的竹子，却足够把那群漕帮败类吓破胆。

　　“姜小姐，小老儿借你的贵宝地清理一下门户，能否行个方便？”

　　“请吧！”

　　姜绮罗身后的人早就等着这一刻，一转眼，两批漕帮的人便厮杀在一起。

　　与其说是厮杀，不如说是屠杀，久经沙场的漕帮旧人单方面地在同门败类身上挥刀泄愤。他们泄的是被初云残害的愤，是被姜二爷排挤的愤，还有对漕帮黯淡的命运无能为力的愤恨！

　　没有什么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只有兵刃被打飞和告饶的声音。

　　在桑园面前嚣张了半日的漕帮人马在眨眼之间冰消瓦解。

　　战斗尚未落下尘埃，但是墙头上的人已经迫不及待欢呼着打开园门，把姜绮罗和越九霄迎了进来。

　　越九霄拍着满身的土说道：“明明早上才离开，居然像是阔别多时一般。”

　　“娘亲！”脆生生的童音响起，涵儿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他一路飞跑过来，扑在姜绮罗怀里：“娘亲！你去哪儿了！你和先生走了没多久，就来了一群人，他们说要把我们烤成乳猪！”

　　“别听他们胡说！已经没事了！”

　　“我就知道是胡说！人怎么烧也不会变成小猪呀！”

　　姜绮罗真想亲亲他的小脸蛋，可惜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实在舍不得碰他。

　　她只是拉着涵儿的手，说道：“是娘亲回来晚了，下次绝没有了。涵儿是不是吓坏了？”

　　姜涵小大人一样抱起胳膊：“我可没有害怕！我还一直保护着阿金呢！……我是说，干娘。”这个称呼他始终是改不过口，明明就是个一起玩的伙伴嘛！

　　姜绮罗严肃起来：“阿金怎么了？”

　　姜涵露出他这个年纪少有的无奈之色：“她比我还害怕，哭个不停，还说什么都怪她。娘亲，我不懂，错的明明是外面的坏人，为什么要怪她呢？”

　　姜绮罗大概能猜到，董承围住桑园时一定威胁过把阿金交出来，好在桑园的人可靠，绝不会轻易出卖她。

　　姜绮罗顾不得脸上的灰尘，拉起涵儿的手：“涵儿说得很对。走，我们去看看她！”

　　阿金躲在床角，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她的身体抖个不停，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埋在被子中，嘴里不住地说着：“不要把我交出去！不要把我交出去！”

　　她身后的枕头下放着一柄小刀，这把刀是从姜绮罗屋子里找到的，原本属于漕帮一个叫芊芊的丫头的。据越先生说，她是个杀手，所以用的刀特别锋利，有时候人被她的刀刃割了喉咙，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就死了。

　　不疼？用这把刀杀人，不会疼……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涵儿刚刚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动静，按捺不住好奇跑了出去。现在，这里终于只有她一个人了。她颤抖着摸出藏在枕下的小刀。

　　之前他寸步不离的守着阿金，和她说了许多意义不大的孩子话，阿金不忍心置之不理，所以陪着涵儿笑闹。后来外面骚动起来，阿金万万没有想到，董承会在姜绮罗和越九霄都不在的时候到来。那些人气势汹汹的，若不是打水的人提前看到他们来报信，他们根本来不及合上桑园大门。

　　可就算这样阿金也不能安心，她知道董承为什么来。董承要她死！否则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姜小姐和她的桑园就会麻烦不断！

　　死有什么不好？她其实也很想死掉啊！只是她太软弱，太没用了，下了很多次决心，但没有一次敢下刀。

　　“阿金，你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了！”她对着自己大喊一声，抓起小刀划过了脖子。

　　如果不是姜绮罗和涵儿来得及时，阿金真的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昏迷两天后，她睁开眼，看到眼前依然是她熟悉的世界时，眼睛里涌出泪花，不知道是悲痛还是庆幸。

　　她的嘴唇动了动，忽然听到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郎中说你伤了嗓子，暂时不可说话，如果口渴的话，我喂你喝点水。”

　　阿金转过眼睛，看到姜绮罗，摇头表示她并不想喝。

　　姜绮罗看着她凝滞的目光，握住她的手：“放心，董承和他的人已经被解决了，你不要害怕，他再也兴不起风浪了。”

　　阿金并不相信，据说那天董承是和漕帮的人一起来的，那不就是说明漕帮有些人也是要找姜小姐麻烦的？

　　她也许不聪明，但是姜小姐的处境很危险还看不出来吗？因为她整个桑园的人都差点被烧死还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要救她呀！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为什么不让她干干净净地死去？

　　她无声地哭了起来。

　　姜绮罗握着她的手：“阿金，你没有错，该死的是董承！他还活着，你为什么要放弃生命？”

　　没有回答，阿金的目光甚至没有反应。

　　姜绮罗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你心存寻死只念，是因为董子昭那件事吗？”

　　阿金闭上了眼睛，紧紧咬住了嘴唇。

　　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董子昭狞笑着扑向她的模样，她仿佛还能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恶臭，哪怕这个人已经死了！

　　姜绮罗看着她痛苦的脸，长长地叹息一声，轻轻地问道：“阿金，回答我，你和当年的我，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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