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不仅给人的伙食好，给牲畜的也不错。姜绮罗家的小瘦驴被相府的马僮们养了一天，好像连精神都变好了。

　　越九霄把小瘦驴牵出来，套好了车。相府的小厮们看得目瞪口呆，公子爷干这伙计比他们还顺手呢。

　　姜绮罗把涵儿放上车子，目光与越九霄的相碰，不由得垂下了眼睫：“原本想让你和家里好好聚一聚呢……”

　　越九霄耸耸肩：“与你无关，我和宰相大人时常如此。再说，我爹还有劲儿和我吵架，说明他身子还很硬朗。”

　　说完他碰碰姜绮罗，用眼神指指涵儿：“还是先看看他吧。”

　　姜绮罗提着裙摆坐上车，姜涵感到她靠近，无声地把脸埋在她怀里。

　　姜绮罗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说道：“别人说娘亲不好，娘亲并不在乎，不过看到涵儿哭，娘亲才心痛呢。”

　　姜涵坐起来，立刻把眼泪擦了，说道：“我没哭。”这样说着，一行鼻涕就留了下来。

　　姜绮罗笑着搂他在怀里，拿出帕子帮他把一团花的小脸擦了。

　　姜涵忽然说道：“娘亲，总有一天，涵儿要让天下人都不敢小看你！”

　　姜绮罗不以为意，涵儿开心地长大，已经比什么都可贵了。她笑着点点头，话语中无限宠溺：“好呀，不过咱们先回家再说。”

　　他们说话的当口，府里的仆人小厮往来不绝，把大大小小的盒子都放上了车，全都是越夫人的授意。

　　姜绮罗本来想拒绝，越九霄道：“谁让宰相大人气哭涵儿呢？让他出血！”

　　他说完，鞭子一挥，一匹小瘦驴慢慢走出了宰相府朱红的大门。

　　除夕之夜街道空旷，往来行人绝了踪迹，只留下在空荡荡的店铺和摊子。朱雀大街这片不夜之地居然在最大的节日里冷清了下来。

　　天上更无一点月色，所以越九霄走得很慢，生怕山路上有个闪失。

　　想来这一趟本是要和绮罗还有涵儿一起过了热热闹闹的节，顺便让爹娘领略一下绮罗的好，没想到落得个不欢而散。

　　越九霄叹口气，好在娘是喜欢绮罗的，那么将来的事总算有个帮手。

　　他在心里盘算着，忽然听姜绮罗诧异道：“村子里怎么亮堂堂的？”她说完又笑了：“估计是春草和奶娘带着大伙儿过节庆祝呢。”

　　倒是越九霄心中警铃大作，他抬头，只见贫民窟的方向有许多光点，把黑黝黝的山坳照得如同白昼。

　　他猛地又记起白苗儿怨毒的眼，何况潘管事火烧小元村染坊的前车之鉴还在。

　　“绮罗，抱紧涵儿坐好！”

　　姜绮罗嗯了一声，还不明白，就觉得身下的驴车疾驰起来。

　　贫民窟越来越近，姜绮罗终于看清，村子里的不是什么庆祝的火光，而是许多四下移动的火把。

　　小瘦驴在村口处猛地停下，发出一阵慌乱的驴嘶，甚至还想掉转头逃跑，亏得越九霄全力扯住。

　　姜绮罗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是村子里来了入侵者。他们正在村子四处乱窜，凡是看到可栖居之地就用大锤拆毁，发现逃跑的村民就抓住往死里殴打。

　　姜涵被叫骂声与厮打声惊醒，看到满目火光，先扑到姜绮罗身上。

　　姜绮罗以为他是害怕，却没想到姜涵说：“娘亲，我来保护你！”

　　她顿时觉得什么也不在意了，拍拍涵儿的脸说道：“在这等着，和先生在一起，娘亲很快会回来。”

　　越九霄伸手拉住她：“胡说什么！村子里这么乱，你还要进去？”

　　姜绮罗在看到入侵者时就想通了：“当然！难道会有强盗来劫贫民窟吗？一定是冲着染坊来的！我不出面只怕解决不了！”

　　越九霄还想说什么，姜绮罗握住了他的手：“涵儿比我的性命更重，与其保护我，我希望，不，我求你陪着他！”

　　越九霄感到她双手冰凉，还在不住颤抖，可是看着她的眼睛，越九霄便想不出反驳之言。

　　姜绮罗道了声谢谢，冲进了火光冲天的贫民窟。

　　姜涵想要追着她的背影同去，却被扣住肩膀动弹不得。他抬起头，好不容易停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先生？”

　　“我们有别的事情要做。”越九霄望向了一条小路，从那里可以通向山后。

　　姜绮罗冲入村中，路上碰到几个入侵者，奇怪的是他们看到了姜绮罗，却没有对她出手。

　　她冲到染坊处，果然见到围墙也被推到了，染缸也被砸破了，竹架子上新染的布匹都已被撕碎，要不就是在火中了。

　　不远处几个人正在殴打一个染工，染工也有一把年纪了，可怜兮兮地抱着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他！”

　　“老实交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说！”

　　姜绮罗大步走过去，说道：“我是染坊的主人，你们有何仇怨，向我道来，与我的工人无关。”

　　几个人听了手，染工顾不得和姜绮罗说话，屁滚尿流地逃开了。

　　“几位是受谁差遣？莫非我的染坊碍了谁的生意？得罪了那位朋友？”她想了想，目光从几人脸上经过，带着隐忍的怒意：“还是有人单纯看我不顺眼？”

　　对方几人都是满脸横肉的练家子，比起潘管事庄园上的打手有过之无不及，甚至比他们更多了几分恪守纪律的严肃。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有一人问道：“你是姜小姐？”

　　姜绮罗听他的称呼对自己仿佛还有几分敬意，心里倒是不解了。她没有理会对方的问题，只是说：“让你们的人停下，有事冲着我来。”

　　“恕难从命。除了要送小姐回田庄，我们还有别的任务。”说话之人一挥手，身后几名大汉便向姜绮罗迫近，有人还从背后拿出了麻绳。

　　姜绮罗冷冷地看着走近的人，一巴掌打开了伸来的手：“你说送我‘回’田庄，多半是潘管事的人吧？你们的脏爪子不配碰我。”

　　“这可由不得姜小姐了。”

　　话音才落，姜绮罗便觉得肩膀一阵剧痛，是他们强行握住了姜绮罗的手臂别到身后。

　　姜绮罗疼得咬牙，却发出一阵笑：“可别小看我的染坊！”

　　她才说完，就听得空中传来呜呜地声响。制住姜绮罗的人转头去看，结果被一根粗大的木头正中面门，惨叫着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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