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罗出主意的时候可没想过花费问题，但事已至此，停下是不可能的了。朝廷不给钱，商人来负担又太沉重，看来唯一合理的对策，是想法子省钱。

　　老胡听了她的话，捋着小胡子笑道：“姜小姐，这种事找我们漕帮就对了！”

　　他拿过一份越九霄画的地图，在几个地方画了圈：“从前修河堤时，官府就是从这些地方挖的石料。这里的石头好开凿，又靠近江边，借着江水运送比较方便。我们漕帮就做过运送石头的事，不过那是给董承他们家送的，雕刻门口大狮子的材料。”

　　“这些石料很贵吗？”

　　“倒也不能说贵，只是石块这东西不常用，只有谁家要雕刻狮子了才去采一块。每次都要特意请石匠跑老远过去，这工本费就贵了。”

　　姜绮罗想了想又问：“所以如果开采的量大一些，就不会那么贵？”

　　“那是自然。”

　　姜绮罗一拍桌子，这个场景，最合适的方法不就是现代社会流行的“团购”嘛！

　　她太兴奋了，一下子脱口而出，老胡听了很困惑：“团购？那是啥？”

　　姜绮罗来不及给他解释，冲出门去直奔临川府。

　　“姜小姐又有什么想法了吗？”

　　“对，知府大人，你快传召修河堤的人家，我有个好办法！”

　　赵怀远一声令下没有人敢不来，那些富商之前得罪了他，现在一有机会就好好表现。

　　他们对赵怀远很恭敬，对姜绮罗就没那么友善，一看到她坐在次席，毫不掩饰地用白眼和撇嘴表达他们的轻蔑。

　　姜绮罗很庆幸她从前在小元村和庄园里受过许多白眼，以至于她现在有股混不吝的劲儿，什么鄙夷的目光都可以当成落在身上的尘土，一抬手就抖落。

　　赵怀远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可以开始。

　　姜绮罗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走到众人面前，一个福身盈盈下拜。

　　“什么意思？”底下有人问，听声音姜绮罗急知道是杜老板。

　　她站直了身子说道：“我向赵知府献策，请各位分担修河堤的重责，却没想过修河堤的花费会给各位带来多大的压力，实在是我不好。”

　　杜老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你可算知道了！”

　　他身边的人对他直摇头，有知府撑腰，姜绮罗可不是好得罪的。别看她自责了几句，谁知道后面又出什么主意？

　　“河堤我们肯定要修，但是绝不能花费这么大。修河堤最费钱的就是原料，原料里最贵的是石材，石材之所以贵，贵在开采。”

　　杜老板似乎有翻白眼的毛病，姜绮罗一说话他就恨不得眼珠子飞出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是这样想的，分河段修筑太零散了，咱们大家应该凑在一起买材料，这样不是比较便宜吗？咱们应该成立个商会那样的组织，成千上百地买材料，不是吗？”

　　地下一阵子乱七八糟的议论，有人不耐烦起来：“是你说要各家管好自己土地的，现在又要把我们凑起来，这也太反复无常？”

　　“就是，一开始就由官府来修河堤不就完了吗？”

　　姜绮罗叹口气：“那是不一样的，分派给个人是要大家尽心，一起买石料是为了节约嘛。大家都是生意人，这笔账不是很容易算吗？”

　　“姜小姐，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已经受够了，你就别在出新花样了！”

　　姜绮罗真是想不通了，分明是一件好处如此明显的事，他们怎地就绕不过弯来？

　　赵怀远猛地敲响了惊堂木，把闹哄哄的人群吓得齐刷刷一哆嗦。不过是开个会，又不是审案，怎么忽然敲桌子……

　　“姜绮罗在为你们着想，你们又在做什么？你们只是怕姜绮罗太出风头，怕她万一真的建起商会自然而然成了会长，高你们一等，是吗？”

　　他的话一说完，那些富商都底下了头，看起来羞愧不已。也有几个满不在乎，毫不掩饰地对姜绮罗白眼。

　　赵怀远轻哼一声：“看来本府没有猜错。”

　　总算他也在官场行走好几年，更是审过无数案子，他虽然木讷，却还看得明白人心。

　　姜绮罗反倒是这时才明白那些富商的想法，他们之前被董承这个第一布商压着抬不起头，好不容易董承死了，谁都想取而代之。姜绮罗和赵怀远走得近也就罢了，她还想要建立商会，甚至她要当会长，这就显得野心太大了。

　　然而她真的没这个想法：“我没有当什么第一布商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我出的主意有疏漏，应该由我来补救而已。”姜绮罗有几分无奈地摊开手。“若诸位不愿意建这个商会，只当我没有说吧。”

　　在一片漠视之中，姜绮罗黯然地摇了摇头。

　　忽然有人说：“为什么不建？我觉得挺好！”

　　姜绮罗抬起头，没想到说话的会是一脸幽怨的杜老板。

　　面对周围的商人投来的看叛徒的目光，他只有不爽两个字：“你们看什么？我就是没钱，非得让我修河堤，我就只能跟着姜绮罗走。我不想当什么江南第一布商，只想我家桑园无灾无难，有错吗？”

　　姜绮罗不禁对他生出几分感激之情，只是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仍然办不起来。

　　赵怀远说道：“如果你们愿意成立商会，本府会帮忙协调，也许你们买材料还能更低廉些。”他扫视众人一番：“姜小姐处处为你们着想，但愿你们识得好歹。”

　　商人们被他的目光盯得芒刺在背，交头接耳了一番，对赵怀远说“请大人容我们考虑一下，毕竟成立商会是件大事。”

　　赵怀远一挥手：“本府尽力帮了你们，你们修出的河堤最好对得起本府的信任。散了吧。”

　　那些人走干净了，只有姜绮罗留了下来，她对赵怀远道谢：“这件事能做成都是知府大人的帮助。赵大人，你再也不要说你不称职了！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父母官！”

　　赵怀远红着脸，叹了一口气：“钦差大人真是什么事都不瞒着你啊！”

　　姜绮罗看到赵怀远一直紧锁的眉头，说道：“知府大人，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宽心，河堤一定会顺利建成，而且是江南有史以来最坚固的。”

　　“为什么这样有信心？”

　　“一种感觉！你、我还有九霄，我觉得只要有我们三个人，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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