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集市恢复了秩序，虽然没有了便宜货让很多关内人失望，但他们仅仅是抱怨，买的东西还是不手软的。

　　浑戈舒了一口气：“这下粮食可算接济上了。”

　　没有那些杀价捣乱的，河渚部的皮衣一如既往得好卖，部落里需要的粮食茶叶很快就换够了。

　　他找到正在巡视市场的姜绮罗，义正言辞地说：“姜绮罗，我是不会谢谢你的！没找到济济格之前，这都是你欠我们部落的！”

　　他特意找来就为了说这个，姜绮罗也是服了他的傲娇，她挥挥手：“随意，你们开心就好。”

　　因为赶集的人越来越多，集市占地也越来越大，姜绮罗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只好再加上越九霄和重七等几个精明的小厮一起巡视，看看是否有低价倾销和坑蒙拐骗的。

　　快落山时，集市就要散了，越九霄也乏了，想着今天这样辛苦，可以跟姜绮罗好好装个可怜，然后求个一亲芳泽什么的。

　　想入非非时，忽然感到有人拍他的肩，回头一看是飞鱼。“帮主，有件事要告诉你。”虽然他和越九霄并非简单的上司下属关系，不过称呼不能有错，这是江湖规矩。

　　“怎么？”

　　“我在查河渚部族长下落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上次来市场抢生意那群人。你肯定猜不到，原来他们是白河部的。”

　　越九霄想起上次白河部的王子也曾悄悄地大驾光临，不知道白河部的人怎么都爱来搀和一脚。

　　“这次不是王子，是他的舅舅。”飞鱼说道，“汗王从前有个妻子，不过年轻时就死了，留下一个幼弟和一个才懂事的儿子。汗王为了告慰亡妻，把这个小舅子当孩子一样养大，还给他不小的权利。这次派人来捣乱的，就是他！”

　　这下越九霄想通了很多事，为什么那些人能出那么低的价格，如果背后有汗王的撑腰，那就不足为怪了。

　　飞鱼越想越困惑：“帮主，白河部是皇甫将军的主要敌人，他们根本就禁止雪原人和中原往来，为什么会有人来抢生意呢？”

　　越九霄听罢反而一笑：“看来白河部并非一块铁板，他们破裂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班师回朝的日子！”

　　他的话才说完，雁门关上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他和飞鱼都在皇甫圭军营里呆过不短时日，一听就知道这是有敌袭的意思，而声音急促，两长一短，更说明事态紧急。

　　越九霄脸色一变，又苦笑道：“这也太应景了吧？”

　　说完他们冲向了城头，看到崔太守在城墙下徘徊不前，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越九霄问道：“太守，什么人来袭？”

　　“不、不知道！”崔太守站在上城的台阶处，腿软得怕不上去。雁门关这十年以来的太平都是因皇甫圭的主动出击而得，他不过是在后方坐享其成罢了，现在要他上城守卫，他连弓都拉不动。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地害怕开集市，害怕一旦出现乱子，就要暴露他的无能。

　　太守一时满怀希望地抓住越九霄：“你快去！快去向皇甫将军求援！”一时又愤恨起来：“皇甫圭！他怎么没有拦住敌人！他是干什么吃的！”

　　越九霄一看他被吓破了胆，心知这人是不中用了，他对飞鱼说：“让集市里的人往镇子里躲避，再通知芊芊来帮忙！”

　　飞鱼应了一声，笑道：“我算是知道初帮主为何选中你了！”

　　猝然临变而不惊，已经比很多所谓江湖好汉强不知多少了。

　　越九霄没工夫谦虚了，他跑上城墙，一眼就望到了铺天盖地的骑兵。潮水一样的大军中竖着一面黑色大旗，上面画着雪原苍狼的图腾，狼头下面一条雪白的曲线，象征着流经白河部领土的河流。

　　“看来白河部不惜代价也要毁掉互市！”

　　越九霄看看左右，士兵的手都在发抖，看来已经很久不曾经历过战斗。从将到兵，全都难当大任！

　　他在皇甫圭手下担当着事实上的副官，观摩了不少战役，耳濡目染地习得了一些大将之风。“都把盾牌举起来！待会儿他们射箭，你们想变刺猬吗？”

　　士兵不敢战斗，但是惜命，越九霄的话像是在混乱中的一盏指路灯。他们把仓库里的盾牌都搬来，虽然还是那么的手忙脚乱，但至少人已冷静下来。

　　这点起色让越九霄很欣慰，他把士兵都叫至面前：“把狼烟点起来！你们几个，下去架锅烧水，你们去找找有没有桐油，若有，也烧滚了，一会儿防他们攻城！”

　　“是！”

　　背后集市里的嘈杂声消失了，天地间只余风声、旗声、战马嘶鸣声。雁门关上的守兵垒起战鼓，鼓如雷鸣，荡彻在昏暗的云层下。

　　双方都在蓄势，只看是谁先打破脆弱的平衡——

　　忽然，一支响箭自城下飞来，直直地射向越九霄面门。越九霄抽出剑将其斩为两段，随着啷当一声轻响，雁门关之战就此开启！

　　城关如岸边岩石，蛮族士兵如潮水，潮水一波波地冲击着岩石，岩石岿然不动，潮水也无放弃之意。

　　滚水、滚油、滚木雷石，守城能用的方法通通用上了，直到日落月升，照耀雁门关的从血色残阳变成冷酷的月光。这期间蛮族人死伤无数，但他们无视同伴的尸体，仍像战斗刚开始时那样一往无前。

　　越九霄扶着城墙低声问道：“明明毫无胜算，你们究竟为了什么？”

　　“不行，越大人，我们没有柴火了，也没有石块可以扔了！”士兵来报时气喘吁吁，他和他的同伴都一样，已经连手脚都抬不动了，说出这句话就费尽了所有的气力。

　　越九霄从士兵的目光里读出了惊慌，如果守城之人尚且如此，那些困在关内的生意人又该是多么恐惧呢？

　　越九霄终于明白为什么蛮族人要打这费力不讨好的一战。

　　他们要的不是胜利，是关内这些人的恐惧，他们要让来集市做买卖变成一件掉脑袋的事，那么从此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越九霄明白，他战胜战败已然无关。

　　“汗王殿下，我们必须要会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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