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风，马却不瘦，反而很健壮。然而上面的骑手摇摇欲坠，仿佛再来一阵秋风，他就要滚入道边阴沟，引得行人纷纷躲远，以免被什么瘟神赖上一般。

　　越九霄就是这个马背上摇摇欲坠之人。他的脖子上挂着绷带，一直练到他手臂上，绷带里裹着两截夹板，用来固定他的手臂。可就算是这样简陋的救治他都觉得碍事，他只能用一只手控制马匹。

　　“可恶！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受伤！”他怎么扯动马缰总是不能随心地策马，忍不住狠狠地踢了一下马肚子。结果马儿吃痛，发疯一样地跑起来，却是不辨方向，横冲直撞。

　　越九霄抓住缰绳：“蠢畜生！你究竟要往那儿去？”

　　马匹再也受不了他的乱指挥，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这一下把他甩到了大路上。

　　他摔得很重，路上的土像旋风一样扬起，他在尘土里大喊着回来，但是那匹马早就受够了他，撒开蹄子跑了。

　　“连你这畜生也跟我过不去！”越九霄躺在地面上，尘土盖满了他的脸，鼻腔里都是那股呛味。他望着天，阳光直直刺进他眼中，他伸出手指向云端：“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笑话！我就算走，也能走回京城。”

　　“老天是拦不住你，但是我可以！”伴随着冷冷的声音，一片影子落在越九霄脸上，他抬头，发现声音来自芊芊，那匹仓皇逃窜的马现在也被她牵在手中。

　　“怎么是你？”

　　芊芊不理他，抓着领子把他扔上马背：“跟我回去见姜绮罗。”

　　于是姜绮罗见到的就是一个灰头土脸的越九霄，不仅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连大夫辛辛苦苦给他绑上的夹板也不知散落到何处。

　　“先生！你怎么这样了？”姜涵见了赶紧下来扶他，越九霄就算再想逃跑，也不敢把姜涵推开。

　　管家抱着他大哭起来：“是老奴失职啊！老奴没有照顾好少爷！老奴没脸跟夫人交代啊！”

　　姜绮罗趁他还米有动找树撞头的主意之前抓住了他的衣服：“管家老伯，先扶他上车，送去大夫那里，之后我们再苦，好吗？”

　　车上，越九霄紧闭着眼，他好像这才感觉到手臂的疼痛，一边皱眉，一边吸冷气。“你、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陪你去京城。”

　　越九霄猛地睁开眼，强行坐起身子：“你要去京城？”

　　姜绮罗伸手按住他的肩，逼他躺回，“不然呢？让你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回京城救人，就现在先把自己伤成这样？”

　　越九霄脸色通红：“不行！京城太危险了！”他看了一眼身畔泪眼朦胧的管家，只好隐晦地说：“京城还有仇家呢。”

　　姜绮罗很平静地回答：“躲在江南就不会被找上门吗？我们已经亲身经历过了吧？”

　　越九霄只要躺平，想了半天，他问道：“你该回去，不然你的桑园怎么办？经历那么大的水灾，现在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

　　“交给阿金和颢天了。”

　　越九霄愕然地盯着她，姜绮罗拍拍他的脸：“别瞪了，到医馆了！”

　　管家和姜绮罗一起把他扶进了医馆，大夫看出断骨曾被复位，又看越九霄一身尘土，跟街上地痞的脏样差不多，便唠唠叨叨地教育越九霄年轻人不可意气用事，打架不好，伤筋动骨后不养着继续出去打架更不好。

　　姜绮罗拿出几枚大钱给管家：“给你家少爷买一套新衣服吧，正好你知道他衣服的尺寸。”

　　管家犹犹豫豫不肯走，姜绮罗无奈道：“放心，难道我们还看不住他吗？”芊芊随手拿出刀来把玩，管家一阵发冷，希望少爷千万别想不开，这次要是再逃，搞不好要命啊！

　　姜绮罗取了一块湿帕子给越九霄擦脸，大夫絮絮叨叨地又说了许久，姜绮罗催他去开药方，他这才摇着头离开：“现在的年轻人啊……”

　　越九霄躺在榻上，凉凉的帕子让他脑筋冷静许多。他抓住姜绮罗的手：“我是不是表现得很傻？”

　　姜绮罗笑了一下，拿过他的手来擦拭：“找不到涵儿的时候，我是不是表现得也很傻？”

　　“涵儿是你心尖子嘛。”

　　“那宰相大人和越夫人还是养你到大的亲生父母呢！你要是还不热血上头，我要怀疑你是个机器人了。”

　　“机器人？……”越九霄皱起眉头：“是北方新出现的部落吗？”

　　“不……”

　　越九霄猜想这又是姜绮罗出身之地的什么奇怪玩意儿，反正他是理解不了的。

　　“可是，我还对你口不择言，我说你对我父母冷血。”

　　“那就别再重复了好吗？不然我真的想打你。不，我不对你动手，我让芊芊来。”

　　芊芊正在药炉边看着火，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看了过来，姜绮罗连忙说没事。

　　“眼下你先好好休息吧！”姜绮罗帮他盖好被子，见他还是愁眉紧锁，说道：“越宰相绝食应该只是一时意气，他会想起来越夫人，还有身在远方的你。为了你他会活下去，所以你也为了别人冷静点。”

　　她说完，管家匆匆地跑了回来，他看到姜绮罗和越九霄拉着手，暗暗地摇头，心想幸好夫人没有看到。

　　不过看到越九霄没逃跑，也没被芊芊打伤，他很欣慰。“少爷，听老奴一句话吧！你可别乱跑了，再有个好歹老奴怎么办？夫人怎么办？老爷又指望谁……”

　　姜绮罗对他眨眨眼：你看，还有那么多人指望你，你可不能再冲动了。

　　“好了好了！”越九霄对哭哭啼啼的人没辙，他艰难地坐起来，看了一眼管家手里的衣服：“还不把新衣服拿来？我这么灰头土脸的，娘看见该不认我了！”

　　管家谢天谢地，赶紧帮越九霄换衣服，越九霄看到管家红肿的眼，叹气道：“你去休息吧，让绮罗帮我就是。”

　　姜绮罗撇撇嘴：“要不是看在你摔断手的份儿上，做梦也别想让我伺候你！”

　　管家听了心里大大的不快。这还了得？想嫁进相府还不伺候相公？还没过门就恃宠而骄啊！

　　夫人英明！夫人太英明了！这个姜绮罗可不能当少夫人！

　　姜绮罗却不知道管家转着这种心思，她帮越九霄理好了衣襟，说道：“帅气得很，就这样回去见越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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