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入了夜,漫天的星辰如镶嵌在天幕上的宝石。一闪一闪的芒光,忽明忽暗,在天边划开一道道细弱的微痕。
细细的弱光在天边缠绵成线,织开无边无际的网,将寒衣的心思缠绕在上头。眨眼敷开,泪意轻轻涌现。来不及落下,只听得耳边“砰”的一声,绚丽的烟火在夜幕尽情绽放。
缤纷的颜色,像在黑色幕布上绣开的花。短短一瞬,便是了然无痕。
寒衣这才是想起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
新年的喜庆因为春归阁的僻静,被压制的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端倪。若不是那漫天的烟火,寒衣甚至想不起,新年又到了。
唯有六岁的年纪,心却在沉沦如同六十岁一般。
死死凝望着漫天的烟火,漫天的五彩缤纷,就似落在寒衣心头一般。慢慢的,慢慢的变幻成寒衣心头最为想念的面容,一会儿是年锦时,一会儿又是簪玉。但无论怎么去变化,寒衣心里都清楚,她们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凄凉的人世间,再也不会有属于她的温暖。
心中疼的太紧,寒衣压住唇边的苦笑,凄凄落下眼泪。一行行晶莹剔透的清泪,在她粉嫩的面上划开,闪亮的泪痕,在夜里格外清晰。
情不自禁,寒衣呢喃出声音来,
“娘亲,玉姨。你们,不要寒衣了么,没有你们,寒衣过的好辛苦,真的好辛苦。”思念太沉,寒衣几乎喘不过气来。
伸手将挂在脖子,藏在一副间的紫色玉珏拿出来,寒衣放到唇边,一寸一寸的亲吻着。
那玉珏,是年锦时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也是她唯一的念想。
年锦时临终时的话语,不停的在寒衣心头涌现着。
她说,
“寒衣,你记着你爹叫洛云柯,乃是天演晏境洛家的大公子。他亦是当朝帝师,拜翰林院大学士。你要去京城,拿着娘给你的玉佩,找他帮娘问一句。我,我药王谷如此待他,他怎么能如斯待我。他怎么能将药王谷斩尽杀绝,如何能对我如此绝情。”
“洛云柯。”念着年锦时留给自己的遗言,寒衣严厉折射出无边的恨意。
没等得及恨意散去,紧合着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门缝里挤进来。
接着窗外的灯光,瞧见寒衣站在窗边发呆的身影,来人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下,走到堂前将蜡烛点燃。烛火一下子亮起来,房门摆设,映入眼帘。来人这才走到寒衣身边,声音清脆的道,
“寒衣,今日这般大好的日子,你怎么一人在房里发呆。你都不知道,外头的烟火,有多好看。难得我们可以出去一趟,该是好好把握住这机会才是。”
听见来人的声音,寒衣转过头,看着来人,轻唤一声,
“云翠姐姐,你回来了。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便是在房里头歇着,玩的可开心?”
因着今夜是年夜,春风得意坊里头较之往常,也尤为热闹一些。便是像寒衣她们这些被关押在后院的小丫鬟,也得到特许,可以到外头转悠转悠,沾沾喜气。虽然身边亦是有大丫鬟跟着,但是对她们而言,已经算是恩赐。
被关押大半年,云翠早就受不了,难得得到这样的优待,云翠是想都不想,就出去转了一遭。
这会儿回来,不忘将前院里头赏下的饺子,给寒衣端了过来,
“身子不舒服,怎么了。你自个儿就懂些医术,千万得照看好自己才是,千万别给耽误了。来,先把这饺子给吃了。这新年的里头,是要吃饺子的。”说着,云翠先是动身,夹了一块饺子,喂到寒衣唇边来。
云翠的动作,使得寒衣的身子,为之一滞。
想起以前年锦时跟簪玉还在的时候,每年的年夜,年锦时总会给她做一盘好吃的饺子。雪白色的饺子皮,包裹着韭菜馅儿,还有玉米萝卜馅儿。皮薄馅儿多,咬一口,那香甜的汁儿都给流出来,使得人满口都是香的。
可是从那儿以后,寒衣是再也吃不到了。
见着寒衣发呆,云翠很是不解,又唤一声,
“寒衣,你怎么了?”
寒衣这才回神,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说完,张口将云翠递过来的饺子咬入嘴里,只是那干涩的味道,到底是不及年锦时亲手包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呀,要不要我禀了妈妈,让她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总觉得寒衣今日怪怪的,云翠极其不放心。探手在寒衣的额头上摸了一会儿,没有摸到炙热的温度后,才是松下口气,
“没有发烧呀。”
“云翠姐姐,我没事。”云翠的关心,让寒衣很是感动,拉过云翠的手,寒衣定定的看着她,
“我没事,我只是想家罢了。”
“家?”本该是亲切而温暖的字眼,被云翠触不及防的念出来,显得有些冷冰。苦涩的在唇角扯开一个冷漠的笑容,冷漠的波纹在云翠的眼底缓缓的逐开,
“家。”再念一次后,便是连眸光都一并冷了下去。
顿默有一会儿,才又是听的云翠低沉的开口,
“我早就没有家了,不像你,还能有家。至少心里头,也能有个念想。”
云翠突然而来的忧伤,使得寒衣眸色也是一暗,转头看着云翠,寒衣转步走到她的跟前,
“云翠姐姐,我也没有家了。我娘,死了。最疼爱我的玉姨,也死了。”
跟寒衣相处多日,但是云翠从来没有了解过,寒衣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听完后,自己的悲伤被自己往旁边一放,先是安慰起寒衣来,
“寒衣,节哀。想来你娘一定很疼的,她便是在天下,也不愿意看着你难过的。”
“嗯。”云翠的话,还真是有用,果真让寒衣的神色稍微一缓。而后,却是又听见云翠道,
“不似我,我娘亲自将我卖到这吃人的地方来。呵呵呵,我就是连个念想,也是没有的。”
“云翠姐姐。”本以为自己身世已经够可怜,没想到,云翠的身世也这般凄凉。寒衣心头一颤,上前去拥着云翠,说不出多余的安慰话来,只能信誓旦旦的道,
“云翠姐姐,你别灰心,等到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逃走的,相信我。”
“你说什么呢。”并没有被寒衣的话给安慰到,而是被寒衣的话给吓了一跳。云翠一把将寒衣推开,惊诧的看着她,
“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要命了。”说完,云翠又是谨慎而细致的看顾了下四周。见着四周空无一人,方是微微安心。
又是挨近过来,将寒衣拉到内室去,两人坐到床榻上,云翠挨到寒衣耳边,轻轻的开口劝着,
“寒衣,这些个话,你千万不得到旁人跟前说去。若是传到妈妈的耳中,你要吃苦头的。妈妈最见不得那些逃走的人,前些年的时候,便是有个小姐们逃走。被妈妈派人逮住,活活给绑在桃树上打死了。那嫣红的血,流了一地,要多渗人,便是有多渗人。”
说起往事的时候,云翠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仿佛当年的情景,再次回到她眼前。似乎不放心一般,云翠又拉着寒衣的手,仔细再一次叮嘱着,
“寒衣,答应姐姐,你千万不能做那些个傻事。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不知道妈妈的手段,更是不知道在这西陵境内,妈妈的通天本领。答应姐姐,千万不能做傻事呀。”
看出云翠眼底的惊慌,寒衣拉着她的手,乖顺的回着,
“云翠姐姐,我明白的,你放心。若是没有完全把握,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不是。”见寒衣依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云翠微微有些着急,拉着寒衣的手还想说什么。
寒衣却是不想再听她说,借故道,
“好了姐姐,我明白的。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歇下吧。难得明日有的空闲,我们还要好好的去踩年的。”
总算将云翠的心思转了过去,云翠这才作罢,
“好吧,算了。以后呀我得好好看着你,明日,我们好好去过个年。”
“嗯。”含笑点头,寒衣应着云翠。
一夜浅眠后,寒衣跟云翠在鞭炮声中,醒了过来。两人一番梳妆打扮后,才是打开房门,正欲出去。猛然听见前方的院落里,传来凄惨的哭喊声。
“怎么回事?”寒衣心中不解,照理说,新年的好日子里头,不该有那些不好的事情才是。心里疑惑的紧,寒衣迈步出了房门。
“寒衣。”寒衣昨夜的话,一直留在云翠心中,见着寒衣出去,云翠匆匆忙忙就给追了出去,
“寒衣,你等等我。”
春归阁的门口,也是有大丫鬟看守着的,见着寒衣跟云翠出来,被花枝俏派来看守的春棠拦住两人,
“你们想去哪儿?”
“春棠姐姐。”云翠好歹在春风得意坊呆了那么些个日子,些许规矩,还是懂的。规矩的给春棠见了礼后,才是笑盈盈的开口,
“这一大早起来,便是听见那骇人的声音,我两觉得好奇,便是想过去瞧瞧。”
因为花枝俏下了令,过年的时间里,是允许后院的小丫鬟们出门活动活动的。所以春棠也没有阻拦她们,而是跟着她们一起去了。
当寒衣跟云翠到达声音传来的地方的时候,那满眼的残红,深深骇疼了两人的眼眸。
云翠甚至忍不住,颤抖起来,死死捏着寒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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