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慵懒又明媚,穿透明纸糊开的纱窗,落到梨香殿内天青色的地砖上。
折漾出来的微茫,就像是湖里的一波微澜碧水,一圈圈旖旎的涟漪从中缓缓漾开。泛开的一丝丝波澜,潋滟出旖旎的华彩,荡漾着秋清姒周正的小脸,尽是认真仔细的青涩。
海棠木的软榻,一旁的木案上齐全的放置着女红用的针线。应有尽有,一方素白的纱绢被秋清姒捏在手中,另一只手间,则是捏着一根银色的针。
阳光耀眼,渡在她手中的银针上,夺出闪烁的光。
秋清姒似乎一心全在手中纱绢上,穿针引线,一针落罢后,素白纱绢上活灵活现的出现了两只鸳鸯的雏形。
“郡主,您都绣了一天了,喝口茶水,吃点点心吧。好不,歇歇眼睛?”敞开的殿门,白霜端着茶水及点心进来,放在秋清姒手旁。
没有将心思从纱绢上移开,秋清姒眼眸亦不曾一抬,垂眸在不曾停歇的动作上,漫不经心的回着白霜,
“搁着吧,手上的这对鸳鸯很快就绣成了。我绣完在说。”
“是。”小声应着秋清姒,白霜将手中茶点放下,靠身过秋清姒身旁,往她手中的纱绢看了一眼。一幅鸳鸯戏水的图案勾勒了大概,针脚的细致,看的格外分明。白霜都忍不住夸赞出声,
“郡主的女红若是敢认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瞧瞧这绣工这针脚,便是云箴楼里头的绣娘见着郡主的手艺,只怕都要自愧不如呢。”
被白霜的话逗的心花怒放,秋清姒抿唇扯开轻轻浅浅的笑痕。长指将穿过绢面的丝线猛然拉紧,秋清姒伏脸过去用牙齿将丝线咬断,才是开口应着白霜的话,
“就你会说话,难怪能将我母妃哄的格外开心。”
“郡主,奴婢说的可都是大实话。郡主若是不信,大可到幽州城里头问问,谁不知道清平郡主的女红,那是天下第一。”生怕秋清姒不信自己的话,白霜急急皆解释着。
秋清姒这才放低手上的纱绢,抬眸看向白霜,
“你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儿可不是幽州城,这儿是京城。京城里人才济济,本郡主也不过凭借着表姐的光,方能入京来。”说到这儿,秋清姒目光不由黯淡下来。
先帝生性多疑,哪怕清平王在其登上大位上,立下汗马功劳。而先帝也还是,将清平王撵到偏僻的幽州一带。
若不是新帝登基,还不知道他们何时能重回京中。
“郡主,千万不可妄自菲薄。再说了,表小姐能够当上皇妃,指不定还是依靠咱们清平王府呢。所以,谁依靠的谁,也是不准的。”清平王府跟木府乃是姻亲,白霜站在门外,可比秋清姒看的清楚。
只不过,秋清姒一门心思可没有放在两家的功劳上。撇了撇薄唇,秋清姒低下头,看了几眼自己还没完工的刺绣,又是抬眸看向白霜,
“霜儿呀,你说本郡主做的香囊,洛大人会喜欢么?”
秋清姒的这一问,倒是没有将白霜给问住。转眸想了想后,立马张口就回答着秋清姒,
“那自然是要喜欢的,郡主的女红名扬天下,多少人以求得郡主一具绣品为荣。再说了,郡主能看上那洛大人,乃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凭借郡主的出身地位,人品才气,多少人梦寐以求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素来对自己的身世人品自信,可真遇见自己心仪那人,秋清姒的内心并没有了之前的自信。听的白霜话后,颇有些疑惑的多问白霜一句。
话已经说出来,白霜岂能再收回去,跟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那是自然,郡主若是不信,咱们大可到街头去询问一番。”
“又说胡话。”瞪过白霜一眼,秋清姒心神一定,恼她一句。
白霜则是“咯咯”的抿唇轻笑出声,
“其实郡主当真无需太过担心,郡主这样的身世地位,洛大人纵然是大梁第一才子,也是高攀呢。”
“哎,本郡主也不管什么高攀不高攀,本郡主就只想能够与他结成百年之好。”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心思吐露出来,秋清姒顿的小脸一红。垂头下去,不再多言。
阳光斜斜的落下来,将秋清姒低眉顺耳的模样,拢的格外温柔。
经过几日的忙活后,秋清姒总算将香囊绣好。
恰巧这一日,洛云柯奉秋凛梧之命,入宫议事。秋清姒得知后,带着白霜白吟,在洛云柯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早早的等着。
入了春后,阳光一日比一日明媚起来。深深的回廊两侧,桃花开的格外艳红。惹来好几只蝴蝶,为之起舞。
艳丽阳光之下,那些飞舞的蝴蝶,就好似缠绕在桃花上的精灵,跳跃在秋清姒的眼底,跳跃在秋清姒的心底。想起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秋清姒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剧烈的跳动着。
“郡主郡主,洛公子来了。”大老远的,白霜匆匆忙忙从回廊另一头跑过来,跟秋清姒通风报信。
一听,秋清姒更是难以制止的紧张。手中绣好的香囊,被捏的紧紧的,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心跳的仿佛要从心口蹦出来一样,秋清姒忽然想要退缩,
“不行不行,本郡主还是觉得不妥,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见秋清姒要打退堂鼓,白霜张口要劝,已见洛云柯走了过来。
亦是看见站在廊下的秋清姒,洛云柯觉得奇怪,走近过去,低身见礼,
“微臣见过清平郡主。”
“洛大人好。”不敢抬眸去看洛云柯,秋清姒的双颊只如火烧一样。欠了欠身,回过洛云柯一礼。
“嗯。”也不跟秋清姒多话,洛云柯抬步就要走。
秋清姒心里一急,竟然伸手拉住了洛云柯的衣角。洛云柯的脚步骤然一滞,回眸不解的看着秋清姒,问,
“郡主这是?”
“嗯,洛大人这些日子辛苦了吧,陛下婚事将近,想来,想来大人一定很辛苦。不如,大人就随本郡主到梨香殿去用茶,歇歇。我那儿有江南刚进贡的龙井,陛下刚刚赏赐下来的。”梗在喉咙口的话,还是说不出来,秋清姒皱了皱眉,胡乱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了。”对秋清姒今日的举动,洛云柯觉得很是奇怪,依然拒绝了秋清姒的提议,
“多谢郡主挂心,都是微臣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陛下的婚事,皆是礼部在操办,不在微臣的职责之内。男女大别,微臣就先告辞了。”话落,洛云柯还用一句男女大别,来隔开自己跟秋清姒之间的关系。
见洛云柯不愿意多留,秋清姒是真的急了,将藏在怀间的香囊拿了出来,递到洛云柯跟前。低下头,不敢去看洛云柯,秋清姒小声道,
“这,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送给你。洛云柯,我,我喜欢你。”几乎是拼尽今生所有的力气,秋清姒才是将这句话给说出来。
此话一出后,莫说是洛云柯,便是跟在秋清姒身边的白吟跟白霜,也是面色一僵。着实的没有想到,秋清姒如此的好胆色。
要知道,大梁虽然民风奔放,但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青天白日下跟一男子表露心迹的,还真是没有。若是传出去,秋清姒这般是要被人耻笑的。
还真是被秋清姒此举给吓着了,洛云柯的面色,如被风雪凝固一样。僵了很久,都未能化开。顿默许久,才是转回过心神,退开几步,看着秋清姒缓声相答,
“郡主,多谢郡主错爱。微臣已经有心仪之人,事关郡主名誉,郡主慎言。今日,微臣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告辞。”简单的将话说完,洛云柯不敢多留,朝着秋清姒点点头,踱步离开。
没想到,洛云柯拒绝的如此干脆,秋清姒整个如同被雷击中一样,站在原地很久,都未能反应过来。
“郡主。”看着秋清姒沉默下来,白霜心里蓦然觉得慌,上前去低唤秋清姒一声。
连连被白霜唤了好几声,秋清姒才是迟迟回神,猝不及防的两行清泪从眼底滑落。在秋清姒白皙的双颊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泪痕。
“霜儿。”哽咽的喊着白霜的名字,秋清姒的泪水猛然泛滥,
“他不喜欢我,他居然,不喜欢我。”说出这句的时候,秋清姒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秋清姒的事态,引来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的声音,低低传来。
自知这事儿不能传出去,白霜上前去扶着秋清姒,又朝着白吟使了使眼色。白吟会意,过来跟白霜一道,扶起秋清姒,
“郡主,咱们先回去吧,先回去。”
没有再多言,秋清姒任由白霜跟白银搀扶着,往梨香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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