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月光铺在窗前,明澈如水银泄地。
夜色阑珊,有虫喁喁。灯火盏盏,轻旎的灯火揉入月光里,天青色的地砖,犹如漾开水色。两侧纱窗,陡然掀起清风,一道人影缓缓晃过。便是见的穿着墨绿色袍子的小厮尤溪,迟步过来。从荷包里取两丸沉水香,搁在云母片上,盖合了熏炉,金狻猊口中缓缓吐出青烟。
袅袅,溶进灯影。夏目在一片灯影凄迷中,悠悠抬起眼眸,
“尤溪,你下去歇着吧,不必伺候了。”
“是。”应声旋身,尤溪低眉给夏目折了一礼。而后缓步走出房门,听的“吱呀”一声沉响,房中方才落的清静。
等不来自己想要的消息,夏目只觉得睡意全无。手中拿着一本前不久从书馆中买来的游记,看了一晚,竟是半个字也不曾入眼。隐约觉得心中烦躁,夏目倏尔起身。
未曾走远,笃笃的敲门声从门口徐来,
“卑职杜风,有要事求见世子殿下。”
迟缓入耳的男音,使得夏目沉寂的神色,骤然一亮。衣袖如带过风,悠然一甩,整个人脚步轻颖的回到堂前。落座榻上,才是面朝着门口应话,
“进来进来,快些进来。”
自从秋凛睿失踪之后,杜风跟卫雨便是留在夏目跟路之晴身边。
从门口走入,来到夏目跟前,杜风屈膝先是见过一个大礼,
“卑职杜风,见过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到底是秋凛睿身边的老人,夏目心里自是念着过往的情分。起身虚抬一把衣袖,示意让杜风起身。
不敢失了礼数,杜风叩谢后方是起身,
“多谢世子殿下。”
见过虚礼后,夏目心中急切,当即问起杜风详情,
“如何,让你查的事情,可是有进展?”
“回世子殿下话,经过兄弟们的一番查探。那位寒衣姑娘,确实没有说谎。她当真是春风得意坊的婢女,前些日子,因为得了麻风病。被春风得意坊的鸨母遣出春风得意坊,送往麻风谷。”不敢收回朝着夏目做出的双手抱拳状,杜风一五一十的给夏目回禀着,查访到的消息。话落之后,又是顿了一顿,才继续开口,
“至于后来的事情,世子殿下都知道了。”
确实。寒衣被送往麻风谷的路程中,险些遭人轻辱。恰巧遇见从京城回来的夏目,被夏目所救。
“哦,春风得意坊。”仔细的听下杜风的话,夏目喃喃颔首。一缕轻然之色,从夏目眉宇间飘忽浮过,让杜风看的并不分明。
还想说什么,已见的夏目衣袖轻抬,缓缓出声,
“好,我知道了。这些日子来,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是,属下告退。”当下,杜风敛下欲脱出口的言语,小迈开步伐,出了夏目的房门。
杜风还没有走远,夏目隐约听见,门口有幽幽的女音传来,
“王妃,您慢点,小心。”夏目听的清楚,明明是路之晴跟前婢女,梨红的声音。
心神一紧,夏目赶忙起身,迎出门外。
果真瞧见梨红提着灯,引着路之晴朝着他这边过来。临至夏目跟前的时候,梨红伏低身子,给夏目见礼,
“见过世子爷。”
夏目来不及让梨红起身,自己先是上前扶住路之晴,
“这样的时辰,母亲怎么过来了?”
眨眼之间,十四年的光阴稍纵即逝。夏目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小奶娃,自然也不会奶声奶气的喊着路之晴“娘亲”。可即便如此,母子两多年来,相依为命的深厚情谊依然不减。一声浅浅问候下,藏了夏目对路之晴所有的牵念。
不用说的太多,也能体会的分明。
路之晴只是温婉的笑着,斜眸看过夏目一眼,撇开唇齿,
“夜里睡不着,便是想过来瞧瞧你。寻思着,你该是还没有睡下。没想到,你还真没睡。”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夏目的话,路之晴的声音清幽中掺落继续柔弱。
在秋凛睿失踪的十几年里,路之晴仿佛将自己的一生都要过完。若不是有夏目在身边相扶着,路之晴会觉得自己,根本撑不下去。
“我们先进屋吧。”虽然说眼下已经是盛夏,可入了夜后,风依旧有些冷。路之晴身子跟以前相比,虚弱不少。夏目不敢让她吹太久的风,急忙将她搀扶进屋。
入了房后,夏目赶忙唤来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让人给奉茶。没想到,被路之晴一把给拦下来,
“行了行了,都这个时辰了,让她们别忙活了。让她们歇着吧,我此番过来呀,就是听说了一些事情,过来问问你。”
“是。”想来,是寒衣的事情传到路之晴耳中。夏目心中了然,淡定的遣退之前的打算,恭敬侯在路之晴跟前,
“母妃请问。”
见的夏目如此坦荡,路之晴心里仿佛一松,放开紧盯着夏目的眉眼开口,
“听说,你带回了一个姑娘。还打算将她放到我的身边来,给我当医女?”
夏目成年之后,西陵王府上下的事宜,路之晴都交到夏目手中。但是府中发生的那些事,依然是瞒不过路之晴的眼睛的。这一些,夏目心里清楚。路之晴索性,直接问出口。
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路之晴,夏目如实回答,
“嗯,是的。”
“难不成,你看上了那姑娘?”养了夏目十余年,除了自己跟府里伺候的丫鬟,路之晴还真没有见过,夏目跟哪家的姑娘亲近过。如今他居然亲自带回了一个姑娘,还将人安排到自己身边。使得路之晴,不得不去怀疑。
路之晴一句话落下,呛的夏目差点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才是皱着眉头开口,
“母妃说的哪儿的话,那姑娘身世可怜,儿子才是将她安置在府里的。只是儿子毕竟是堂堂的七尺男儿,将她留在身边多有不便。放到母妃身边,才算得妥当。”
“你可是我生的,你以为你的这些小心思,能瞒的过我?如果只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小丫头,她并不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还特意将人放到为娘身边来了。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自己生的孩子,路之晴哪能不知道。不让夏目把话说完,毫不留情的点破夏目的说辞。
“嘿嘿。”没路之晴揭穿,夏目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憨憨一笑,
“到底是瞒不过母妃,也罢,那儿子就如实说了。其实,是因为那姑娘来自春风得意坊。”
“春风得意坊?”来了西陵之后,路之晴就一直在西陵王府内,极少外出。纵然是春风得意坊这样的地方,路之晴也不甚知晓,不由皱了皱眉梢,
“什么地方,听这名字,不像什么正经的地方呢。”
“嗯,那是青楼。西陵城里头,最为出名的一间青楼。”点了点头,夏目如实作答。
“妓院?”毕竟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路之晴可没有夏目说的那么隐晦,张口而出。
对路之晴的言行早就习以为常,夏目见怪不怪,继续开口,
“那姑娘幼年时,母亲被奸人所害,自己又被人贩子卖到春风得意坊。鸨母见她年纪渐长,便想逼着她接客。她不从,便是利用药物给自己下毒,造成得了麻风病的假象。被鸨母遣出春风得意坊送往麻风谷,岂料,在前往麻风谷的过程中,运送她的登徒子对她心怀不轨。恰巧被儿子撞见,儿子才将她救下了下来。”
“哦,然后呢,这跟你将她留在王府又有何关系?”听着夏目将前因后果道完,路之晴眉间锁痕未解,定定的看着夏目。
“其实,儿子是对春风得意坊有兴趣。”沉思半刻,夏目才是接话,
“那春风得意坊,儿子觉得,它有些不同寻常。执掌西陵这些年来,儿子可是用心将西陵境内的方方面面了解个遍。也是在我们来西陵那年,才有的春风得意坊。可不过短短几年的光阴,它便由一家名不经传的小酒楼,成了西陵最为出名的青楼。如此腾飞的速度,让儿子心里,甚是怀疑。”
“哈,这只能说明,那春风得意坊的老板厉害呀,有什么好怀疑的。”对于夏目所说的,路之晴并不能看出什么来,百无聊赖的应一句。
而对于路之晴的智商,夏目早就放弃,只能耐下性子,跟路之晴一一解释着,
“那春风得意坊的老板,乃是一个女子。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打造出西陵城里最为出名的青楼。若说背后没有旁的关系,很难让人信服。”
听出夏目言语间对女子的轻视,路之晴神色稍微有些不悦,瞪过夏目一眼,
“小兔崽子,你娘也是女子。你这是瞧不起女子?”
“儿子不敢。”深知踩到路之晴的尾巴,夏目乖巧的给路之晴顺着毛,
“儿子没有看不起女子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还有,儿子让人查过了,春风得意坊每年都会有大笔的进账,但是年底,亦是会有大笔的出账。并且,我们的人还查到,春风得意坊,兴许是别人搁置西陵的暗桩。儿子,不得不防。”
“如此说来,事情还真是不简单了。”听完夏目的话,路之晴的神色也是凝峻下来。
世家大族,多的是错综复杂的关系。
当年,康王跟花氏一族覆灭,虽说最大的缘由来自于康王自己。但是想必康王一党,最恨的人乃是秋凛睿。如今,秋凛睿下落不明,那些想报仇的人,只有将目光落到她们孤儿寡母身上了。若不然,也不会在他们前脚才到的西陵,后脚就有了春风得意坊。
想起秋凛睿,路之晴心口不由狠狠一疼。
“不管他们是谁,既然西陵已经是我们的地方,那儿子就不允许任何人,在我们的地方放肆。”从路之晴的眼神里,读到一丝担忧,夏目上前一步在路之晴跟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保证着。
夏目满脸坚定的神色,灯色旖旎下,在路之晴的眼眸第翩翩晃过。模糊的掠过秋凛睿的影子,到底是秋凛睿的儿子。不管是眉宇间,还是行事作风,都有了秋凛睿的影子。
心里仿佛有了慰藉,路之晴含目点了点头,
“母妃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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