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远还算理智，对李琏抱歉地笑笑：“今天先生说知府大人因为我们俩年纪小，以后还有机会，应该将机会让给其他人……所以旭弟他现在心情不好。”

　　“知府？哪个知府？”李琏顺口问了一句。

　　季文旭伤心得很，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头上要是长着耳朵，现在一定是垂着的。苏毓秀虽然没参加府试，但知道季文旭心情不好，难得没掐架，摸摸季文旭的背，什么都没说。

　　陈金翠虽然什么都没对这三个小孩儿说，但季文远隐隐猜到这人身份不简单，尤其是刚才他还看见张临非动作和神情之间都对他很尊敬。

　　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俞安知府唐大人。”

　　“唐新禹？”李琏又重新拿过季文旭的书，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着，“这倒是很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季文远神色闪了闪，拧着眉看了李琏好一阵，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您是朝廷的人？”

　　季文旭和苏毓秀跟地鼠似的，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季文远和李琏。

　　“你怎么猜到的？”李琏觉得有意思，想听听这小孩儿的推理，合上书问道。

　　季文远还是拧着眉：“张大人昨日对您很尊敬。”

　　李琏将手搭在石桌上，倾身问：“哦？就凭这一点就猜出我是朝廷的人？”

　　季文远摇摇头：“您气度不凡，即便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也穿得富贵，我那天远远看见了你的玉佩，那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张大人又对您很尊敬，您的官职应该比他大。但张大人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刑部尚书，能让他尊敬的人应该很少。”

　　“你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李琏想了想，承认了，“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朝廷的人……”

　　季文旭和苏毓秀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连呼吸都忘了。

　　只听这位管着朝廷的皇帝说：“我是那小子的爹！”

　　此时正在写征集药材帖子的张临非背后一凉，打了一个喷嚏：“着凉了？”

　　季文旭眨眨眼，文远哥说张大人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也就说眼前这个人……

　　“我不信，”季文旭撇撇嘴，“张大人的爹是刑部尚书，在京城怎么会来丹县？文远哥，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们是小孩儿忽悠我们呢？”

　　正在胡说八道的李琏：“……”

　　还真让这小鬼猜到了。

　　“你这记仇的气性是不是找你娘学的？”李琏一手按住季文旭的脑袋，将他转过来，“就因为说你是一句话年纪小，记仇到现在？”

　　季文旭打开他的手，哼了一声。

　　大概是平时很少和自己儿子有这么亲近的时候，李琏难得兴致好，也不生气，故意问：“你这么聪明，那我问问你，如今青州水患，你若是青州知府，你该如何解决这水患？”

　　他又对季文远说：“你也来回答。”

　　季文旭和季文远两个一起看着他没吭声。

　　李琏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自顾自定义道：“你们看，有些时候并非是你们年纪小，而是你们俩阅历不够，解决不了某些事情。考试当然与年龄没关系，但若你做了官身在其位却没办法做好这些事情，就算看了再多的书，文采斐然，那也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因为这个，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办法考取功名。”

　　季文旭重新将自己的书抢回来，压在桌上，边写作业，边回答：“我是年纪小，没经历过水患灾害，但我听奶奶说过，她小时候经历过水患，洪水冲走了很多人，有些淹死了有些饿死了，但更多的是冻死的，因为活着的人比已经死了人还要经历更多的事情……”

　　李琏挑挑眉，听季文旭继续说，“奶奶还说她小时候的朝廷腐败，即便是施粥也是有一顿没一顿，而且这些人根本不管活着的人是不是会冻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算是大夏天也冻死了很多人，还有些饿得受不了，吃同伴和家人的尸体，还有认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刚出生就饿死了，咬破手指头喂他们喝自己的血……

　　“还有这等事？”饶是刚从青州回来的李琏也不免吃惊。

　　季文旭看他一眼，继续说：“水患从古至今没一个成功案例，每次都会饿死好多人，还会漫延瘟疫各种病情……就算成功修建水库，能阻挡洪水，可一旦连下几天几夜的大雨，就是水库也支撑不了，还是会发生水患，所以你应该问我怎么拯救这些难民，而不是问我怎么治水。”

　　李琏还是头一次被这样反问，他转头去看季文远：“你也是这样认为？”

　　季文远点点头：“旭弟说得很对，水库能防洪水，但假若有人心怀不轨故意开闸放水，我们还是没办法逃过一劫。”

　　李琏轻哼一声，没想到着俩小孩儿随便一说，竟然还说到了这次水患的关键！

　　“那你们俩说说如何安置百姓？”李琏重新问。

　　季文旭放下笔，小大人似得叹了口气：“朝廷有钱往下拨款，可一级一级下来，还是会有人想钻空子，等到了就百姓手里能不能喝上一口粥也是问题……这是奶奶和我说的。如果我是知府，我会让他们自给自足，而我只需要提供一个住的地方和一些田地，还有早中晚三饭。”

　　“这也是你奶奶说的？”李琏问道。

　　季文旭摇摇头：“奶奶不关心这些……”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田地可以种药材，棉花，还可以建立棉布厂，医馆，这样他们不仅可以吃饱，还有工钱拿，而我可以将药材和棉花和布转为银子发给他们，我得了名声他们得了温饱。”

　　李琏哼笑，“可知府俸禄并不多，你如何购买田地？”

　　“我是没有前银子，可那些贵族们有，”季文旭说，“那个云老板好像就很有钱，我娘说她每年的赚的银子能养活好几个这样的国家。”

　　“云清安？”李琏皱眉问，“可你如何要她将银子给你？”

　　季文远说：“不是给，是借。以利息算，她一定借。”

　　季文旭跟着点头：“就是。我娘说了，有钱不赚是傻子。”

　　李琏轻轻哼笑，摇着头回了屋。

　　他来回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叫来了暗卫：“去将这俩孩子的考卷给朕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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