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下，陈金翠闷声一声，死死捏着手，咬着唇。

　　第二下，陈金翠依旧咬着牙不吭声，耳边是季文旭和苏毓秀的哭喊声，还有老太太他们求饶的声音。

　　第三下，她听见孙知县问：“季陈氏，你招不招！”

　　第四下，陈金翠听见自己，咬着牙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不招！”

　　人不是她害死的，不招的话还有机会翻身，要是招了，那从今以后都只能在牢房里和老鼠蟑螂作伴了。

　　她不能招，就算被打死在这里，也不能招！

　　……

　　第十下，陈金翠感觉下面有些不舒服，好像流血了……

　　第十二下的时候，她好像又听季安在叫娘，不知道是不是给老太太吓晕了……

　　……

　　第十五下，我去！打的不是屁股吗，为什么肚子这么疼？

　　第十六下，陈金翠受不了，张嘴喊了一声，整个人弓着背，满头大汗，脸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

　　“我的肚子……”

　　第十七下没落到她身上，衙差不知道被谁推开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双手落在她额头上，然后轻轻将她抱了起来。她艰难地抬起眼，看见了季平。

　　那一瞬间，胸腔着憋着所有委屈好像在一瞬间决堤，眼泪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季平……”

　　她应该是叫出了声，抱着她的人一下子就将手收紧了！

　　手被两双温暖的小手抓着，有哭喊声，也有人大喊着去请大夫。

　　眼前有许多人影晃过，她好像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恍惚间又好像是某个酒吧，她因为一个项目，要去比她有势力的人，被抓着灌酒……

　　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她抱着马桶吐得不省人事，第二天头痛欲裂的醒来，将自己清洗干净，又人模狗样的去公司。

　　身边来来往往许多人，没一个人是站在她身边的。

　　孤独得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金翠感觉有双软乎乎的小手落在她脸上，哄小孩儿一样轻轻拍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娘乖哦~不哭不哭~”

　　又昏沉了半响，陈金翠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盯着眼前的景象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季文旭和苏毓秀这两个小孩儿撑着下巴，动作一致的看着她。

　　小东西应该是哭过了，双眼红红的，活像两只兔子。

　　“娘——哎哟！”

　　一见陈金翠睁开眼，季文旭先欢天喜地地叫了一声，随即被苏毓秀一巴掌拍在背上。

　　“你小声点，大夫说了娘要静养！”

　　季文旭拧着眉摸着被苏毓秀拍过的地方：“都怪你声音太大，将娘吵醒了！”

　　苏毓秀不承认：“才不是我，是你！”

　　眼见这俩小孩儿就要掐起来了，这时旁边伸出一双手，一边一个将苏毓秀和季文旭分开。

　　“醒了？”

　　陈金翠茫然地抬起头看过去，瞧见赵夫人手上端着一碗药：“你们两个守了一天一夜，辛苦了，快去睡觉好不好？”

　　这话是对季文旭和苏毓秀说的。

　　陈金翠意外地眨眨眼，没想到这俩小家伙竟然守了她一天一夜。

　　她心里满满的感动，想抬头摸摸这俩小家伙的头，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只要娘好好的，旭儿就不辛苦。”季文旭说。

　　苏毓秀连忙鄙夷道：“你竟然抢我的话！哥，你好过分！”

　　季文旭冲她做了个鬼脸。

　　赵夫人笑着将两个小家伙赶去休息。

　　等人走了之后，赵夫人才端着药重新在陈金翠身边坐下：“来，先把药喝了，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我喂你。”

　　赵夫人扶着陈金翠将药喝了，才听这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人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自己此刻应该在牢房。

　　赵夫人一顿，看着陈金翠的表情有些怪异，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陈金翠又问：“我娘他们呢？”

　　赵夫人松口气：“老太太身体不好，早早就睡下了，季安季武看着，你放心。这两天就是文旭和毓秀累坏了，让他们去休息都不去，非要守着你醒了。”

　　好像只要不是问衙门里的事情，赵夫人好像就能顺利回答。

　　陈金翠将头埋在枕头上，好半响才问：“季平是不是代替我去坐牢了？”

　　赵夫人一下子就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里是有间酒楼二楼的客房，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又是晚上，安静的很。

　　陈金翠声音闷在枕头里，瓮声瓮气的。

　　“金翠，”赵夫人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叫了陈金翠一声，“我要是说了实话，你不要伤心。”

　　赵夫人这么说，她基本已经肯定了季平那大傻子代替她去坐牢了。

　　她眼眶一热，泪水滑出来又被枕头擦干了：“你说吧，我不伤心。”

　　赵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昨日孙知县对你用刑……你……小产了……”

　　陈金翠一愣，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一时间好像没明白过来赵夫人这句小产是什么意思一样。

　　赵夫人继续说：“季平是后面赶来的，替你挨了剩下那三大板之后，认下罪，让孙知县放了你去看大夫……”

　　说到这里，赵夫人也没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带着哭音说道：“你不要难过，他将你交给我的时候说了，要你好好养伤，得空去看看他，他等着你……”

　　“什么小产？我为什么会小产？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陈金翠忽然说。

　　赵夫人脸色白了一下，这才明白陈金翠为什么这么久没说话，原来是还没从上一个打击里回过神。

　　赵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替陈金翠莫名其妙丢掉的那个孩子哭……

　　“你这傻子，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赵夫人又气又心疼地一巴掌拍在陈金翠肩上。

　　她现在都还记得，陈金翠倒在血泊里，季平将满身血的她抱起来的样子，又是惊恐，又是心疼，担心和绝望交错而过，却又还能冷静地将陈金翠交给她，认下罪。

　　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连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希望都没有。

　　陈金翠愣了几秒，忽然跟疯了一样，不顾身上的伤，挣扎着要爬起来……

　　“你干什么……你身上还有伤，不要乱动……金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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