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要你管！”杨氏怕吵到别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季文远，你不要以为你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

　　季文远皱眉，目光落在杨氏身上，极其复杂。

　　“我曾经的确想过不管你，”少年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冷静，“但因为我要喊你一声娘，所以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季文远淡淡地看着杨氏，漆黑眼珠深沉得不像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儿，竟让杨氏莫名觉得心虚。

　　她往后退开一步，故作镇定地说：“你还知道要喊我一声娘啊，我还以为你在这里过得不错，已经忘了你娘是谁！”

　　季文远知道杨氏不讲道理，发起火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火球，谁碰谁倒霉。

　　但这个不讲理的杨氏季文远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过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能重新看见。

　　他觉得难以理解。

　　“你把东西拿来，我就回去。”季文远却意外的固执，“那是二娘辛辛苦苦才拿回来的，不能让你这样拿去送给别人。”

　　杨氏内心狠狠一跳，将东西藏在身后，不敢看季文远的双眼，“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季文旭大步朝杨氏走去，“你藏在身后的三十两银子拿来。”

　　“没有！”即便被季文远看了出来，杨氏也还不承认，“季文远你以为你跟谁说话？！我是你娘……”

　　季文远打断她：“就因为你是我娘，我才不能看着你犯错。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娘，明知故犯，到最后被所有人抛弃……”

　　他已经走到了杨氏跟前，固执的伸着手，“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把银子给我，要么自己拿去还给二娘。”

　　杨氏心虚得不行，但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出手了，就不可能还有收手的可能，也不可能将这银子还回去。

　　“哼，你口口声声喊我娘，可最后却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来这里给你娘脸色看！”杨氏努力掩饰，也不管说出口的话有多么伤人，“季文远啊季文远，你和你那个杀千刀的畜生爹有什么区别！”

　　季文远眉头一紧，脸就黑了下来：“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没见过我那个畜生爹，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谁把我生下来，谁把我养大，谁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知道知恩图报，不像你，从来都只想着自己……！”

　　“啪！”

　　杨氏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季文远脸上。

　　“你……”她气得双眼都红了，根本不管会不会将人吵醒，大声喊道，“我只想着自己？你在说一遍？！季文远我告诉你，老娘是你娘，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不是让你站在我面前这样跟我说话！”

　　季文远不为所动，依旧伸着手，就好像杨氏那一巴掌根本就打到他似的。

　　杨氏打完人就后悔了——以前还小的时候，她也打过季文远，但那也是用竹条抽的屁股，几时像这样用打过他的脸？

　　尤其是看到他眼中带着惊讶和不可置信，也依旧固执地伸着手时，杨氏就后悔得不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文远，你听娘说……”杨氏咬咬牙，想伸手摸摸季文远的脸。

　　但季文远却在她快要碰到她脸侧时，偏开了头：“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别人也好，但都需要你自己努力。像这样窃取别人的成果，作为你的儿子我就是不允许……”

　　他顿了顿，才重新说：“我不知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我也不想问。但如果你真缺银子，你和我说，我不去这书院，我随便去哪里找份事做也不让你受苦，但你不能自己毁了自己，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你！”

　　杨氏一颗心都纠在了一起，眼泪“哗”一下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我……”

　　“你是要拿着我的银子去给那对傻子母子？”

　　陈金翠的声音忽然想起，杨氏和季文远都吓了一跳。

　　“二娘，”方才吵得那么凶，可季文远一开口还是想为杨氏辩解，“娘她……”

　　陈金翠一抬手，示意季文远不要说话，看着杨氏问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冤大头？”

　　杨氏慌成一团，“金翠，你听我说……”

　　陈金翠紧了紧衣服，在边上坐下，淡淡地看着杨氏，“嗯，你说。”

　　她这样一本正经的问，杨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季文远看了杨氏一眼，想替她解释，陈金翠打断他：“文远，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我和你娘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嘴。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明天还要去书院。”

　　季文远不想走，只好保持沉默站在一边——其实他也想知道杨氏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三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久，陈金翠才终于听见了杨氏的声音。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陈金翠跟前，哽咽着说：“对不起……金翠，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我不会有怨言的。”

　　陈金翠皱了皱眉，没说将杨氏拉起来，只是往旁边让了让。

　　季文远不忍心看，移开了目光。

　　杨氏呜呜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伤心。

　　“我知道我这种不该被原谅，天亮之后我就离开，肯定不来打扰你……但是文远是无辜的，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这个还给你，我现在就走……”

　　陈金翠没说话，也没将那袋银子接过来，只是皱眉看着杨氏。

　　杨氏被她看了好一阵，心虚的想要移开目光时，听陈金翠问：“你要是不把这件事告诉我，就算你离开了这个家，也依旧什么都不能解决。”

　　杨氏愣愣看着陈金翠，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金翠示意季文远将他娘拉起来：“这几天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好站在娘那边，劝我改嫁。直到今天白天被那母子二人拉住的时候我才想明白……”

　　杨氏垂着头，不敢去看陈金翠的双眼。

　　陈金翠将最后的问题抛出来：“那母子是你认识的人，因为某些我不知道原因用文远威胁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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