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翠前脚刚到家，后脚就飘起来鹅毛般的大雪。

　　季文旭他们学堂已经放假了，但这几个小孩儿坐不住，书看了没两天就约着一起去钓鱼了。

　　苏毓秀怕冷，不爱去，就闲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

　　“娘！”苏毓秀看见陈金翠进门，就扑了过去，“你回来啦！”

　　陈金翠摸摸他的头，将人抱起来：“大娘呢？”

　　“大娘出去买菜了，让我在家里看着奶奶。”苏毓秀抱着陈金翠的脖子开开心心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奶奶今天怎么样？”

　　最近天冷了，老太太身体本来就不好，几天前更是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

　　陈金翠之前虽说这不在管她，但真正出事的时候，跑在前头的还是她。

　　苏毓秀脑袋搁在陈金翠肩上摇摇头说：“刚才大娘又请叶大夫来看过了，还开了好多好多药，我也看不懂是什么，反正就是不好喝……”

　　她吐了吐舌头：“苦！”

　　陈金翠笑着摸摸她的脸，进了老太太屋。

　　老太太没睡醒着，就是精神不太好。陈金翠都走到了她跟前，她才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回来啦？”

　　陈金翠点头“嗯”了一声：“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打了个哈欠，这才懒洋洋的说：“就是这样了。人老了，没几年活头了。”

　　“别胡说。”陈金翠将苏毓秀放下来，叫她自己去玩，“我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老太太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苏毓秀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大概是在下雪，欢天喜地的大喊：“娘！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陈金翠只好起身提醒她：“别瞎跑，等会儿摔了。你自己玩儿，我和奶奶说会儿话知道吗？”

　　苏毓秀嘴里“嗯嗯”答应着，还是继续在院子里疯跑。

　　陈金翠摇摇头，顺手将门关上了：“您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

　　老太太已经猜到了。

　　她扫了陈金翠一眼，竟然没有一点不耐烦：“知道。季平的事儿。”

　　她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无奈：“我以为这件事会永远烂在我肚子里，谁都不会知道，没想到啊……”

　　没想到啊，最后还是让人知道了。

　　更没想到这样知道的方式，还是因为季文旭他们的误打误撞。

　　她盯着陈金翠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上次绑架旭儿他们的那个丫头……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陈金翠只说这三个字，别的就不肯多说了。

　　从青羊县离开之后，陈金翠和徐另联系过一次，问过二丫和那老婆婆的情况。

　　徐另说二丫因为不能接受冒着风险做成的事情最后成了竹篮打水，不能接受，已经疯了。至于那个老婆婆，因为年纪大了，虽然有人贴身照顾，但因为这次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打不起精神。

　　“我知道那孩子活不长，”老太太忽然哽咽一声，“没想到她还那么年轻就……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陈金翠不想动打扰她，默默听着。

　　她有私心，想让这件事永远埋藏在过去。甚至没问过季平的感受，就固执的将这件事封了起来，她甚至希望老太太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坚持季平就是季家的人。

　　可同时，她又要将这些陈年旧事挖出来。

　　“你说的不错，季平的确不是我的孩子。”老太太终于承认了，“其他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不需要我在重复一遍吧。”

　　陈金翠没说话，看着老太太点了点头。

　　但她今天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她与老太太对视良久，才问道：“你有没有证明季平身份的东西？”

　　“有，有的。”老太太抹抹眼角，艰难地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贴身之物递给陈金翠，“就是这个。”

　　那看起来像是一块玉，但并不完整，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掰下来的一小块，甚至还有锋利的棱角。

　　陈金翠拿在手里看着，眼神忽然变了。

　　“您能不能将这个东西送给我？”陈金翠垂着头问。

　　“你要这个做什么？”老太太不解，似乎想伸手将玉拿回来，“这是证明季平身份的东西，我不能……”

　　陈金翠一抽手，拿着玉不还了。

　　“你忍心将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拱手让人？”陈金翠说，“若是我，我就不愿意。”

　　她嘴角还挂着和以前一样的笑容，但此时老太太却觉得格外陌生。

　　“陈金翠你……”老太太觉得她有些恐怖。

　　陈金翠却是拿着东西直接站起身说：“您别管。还有我希望您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从今以后都不要提起。尤其是季平那里。”

　　正要开门的人手一顿，忽然说：“娘，季平现在在朝廷做事，我们不能毁了他。”

　　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说这是两回事，可一对上陈金翠的目光，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陈金翠对她笑了笑：“您放心，我会当我今天没来找过你。”

　　话落，陈金翠开门出去……

　　却不料苏毓秀站在廊下看着她。

　　这丫头双眼生的极大，更铜铃似的，陈金翠被她这样盯着看一眼，竟莫名觉得心虚。

　　“你……你在做什么？”陈金翠袖中手下意识的握紧了。

　　苏毓秀指着院子说：“我的鞋掉池塘里了，我够不着，想叫娘帮我捡起来。”

　　陈金翠这才发现她胸前沾着泥水，鞋子也有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正光着脚看她。

　　“你……”陈金翠一把将她抱起来，“你是傻子吗？也不知道叫我一声！光脚站着，你不知道冷的？”

　　苏毓秀委屈地瘪着嘴，偷偷拿眼看着陈金翠：“可是……可是毓秀听见娘在和奶奶说话啊……”

　　陈金翠手心一紧，脸色也变了：“你……刚才听到多少？”

　　苏毓秀绞着衣服小声说：“我就听到了娘说爹在朝廷做事，不能毁了他……”

　　她说着，连忙抱住脑袋：“毓秀不是要故意偷听的！娘不要打我！”

　　陈金翠沉着脸没说话，将苏毓秀抱回屋里放在炭火边上坐着，又去她屋里找了干净的鞋给她换上后，这才去将池塘里的鞋给捞上来。

　　“你陪着奶奶，我出去一趟。”她拍拍苏毓秀的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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