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 康熙就带着她们打包回宫了。
倒是有一个人留下了, 德妃因为半月前才检查出身孕, 没满三个月怕颠簸动了胎气, 康熙就让她留下, 等满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再回宫。
云荍走的时候很是恋恋不舍, 心里有些埋怨,不知道钦天监算的什么吉日,明明这大太阳的毒死人, 还要回宫准备胤禔的大婚。
婚礼是在宫里举行的,本来已经赐了宅子,按说在贝勒府迎亲也是无妨的, 康熙最后还是下令将人迎进阿哥所。阿哥所就阿哥所了, 反正不管在哪儿她们这些妃子也是不可能去凑热闹的。
当天阿哥所一片喜气洋洋,胤礿他们几个当弟弟的也上蹿下跳的忙乎, 至于是帮忙还是添乱, 那都说不准。
其实这事儿跟云荍的关系还真不大, 反正大婚这天她从头到尾都没露脸, 也就是听听小宫女打听来的热闹话。
第二日一早, 新婚的胤禔携大福晋先去乾清宫给康熙请安, 再去奉先殿拜过两位先后的牌位,然后才往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请安,而云荍她们, 也一并在慈宁宫等候, 让大福晋认了人又给了赏赐才结束。
最后新婚小夫妻才跟着惠妃回了翊坤宫,结束了这一天的仪式。
然而小两口没甜蜜两天,康熙就紧锣密鼓的领着一帮人往塞外去了。当然巡行塞外这个事情是早就定下来的,倒不意外,让人吐血的的是他把刚成亲没两天的胤禔也拎走了,于是大福晋只能郁闷的看着她老公带着两个格格走了,然后自己天天往翊坤宫伺候婆婆。
至于云荍,在康熙问她去不去的时候,断然拒绝了。
理由是,太皇太后身子还没养利索,总得有个人照看着。
把康熙感动的不行,毕竟云荍喜欢出去玩他是知道的。
云荍对此嗤之以鼻,大夏天的顶着太阳在外边赶路,我傻吗?在宫里虽然也热,但几盆冰放下去,还是能忍受的。既然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又何必出去找罪受。
不过宁楚格却因为云荍的拒绝有些不开心,这次胤礿和胤祒都被带走了,而她却因为云荍不去也不能去,只能一个人在宫里闷着。其实本来今年她也该搬到西五所去的,不过她不乐意,西五所住的那几个姐姐,最小的都比她大七岁,话都说不到一起。所以她跟康熙撒娇耍痴,想明年再搬过去。
康熙和云荍都因为她是女孩子,要求不用那么严,也就同意了。
等到天凉了,康熙他们才回来,此时距离胤禔大婚已经过去四个月,好在跟出去的那两个格格都没有挺着肚子回来,大福晋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她还不知道惠妃母子一心想要嫡长子,虽然这段时间惠妃也老是暗示让她尽快生子,她也不过是当做婆婆对儿媳的敲打。
大福晋满心欢喜的跟老公相亲相爱,康熙却是进宫打了转儿就又带着太子去巡幸京郊了。
京城的天儿说变就变,昨天穿着单衣还不觉得冷,今儿个不穿夹袄那得冻得牙齿打颤。好在宫里的冬衣已经提前发下去了,倒不至于没得穿。
初杏套上水碧色的夹袄,脖子一圈甚至还有绒绒的兔毛。这是她自己勾上去的,兔毛则是云荍赏的,这东西连易贵人身边的大宫女都没有呢。
出了屋子,初杏缩缩脖子,两手拢进袖子里,刚往正殿走了两步,就听见远处传来奔跑声。
初杏皱眉,谁这么没有规矩,在宫内狂奔,主子可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吵醒。正待呵斥,那两人已是到了近前,一个正是长春宫的传话小太监,另一个却是个脸生的嬷嬷。看见那嬷嬷,初杏打消了原本呵斥的念头,不过还是语气严肃的道:“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那小太监大喘着气:“初杏…初杏姐姐…这位嬷嬷…嬷嬷说…”
“太皇太后病了!”脸生的嬷嬷直接打断,言简意赅的道。
“什…什么?”初杏吃惊的反问了一句,不过又立马回神,“我这就去跟贵妃娘娘说!”说罢自己也抬脚跑了起来。
昨个儿守夜的是青禾和向晚,看见初杏就这么冲进来,低声呵斥的:“你是叫兔子撵了?这么莽撞!”
初杏停下脚步,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叫主子…叫主子起来…快…太皇太后病了!”
青禾一听也瞪大了眼睛,顾不得说什么就冲进内室,掀开寝帐帘轻推云荍:“主子,主子快醒醒,太皇太后生病了!主子。”
云荍正睡得迷糊,恍惚间听见有人说太皇太后病了,恩,太皇太后,病了…病了?!
“你说什么?”云荍猛地起身,紧盯着青禾。
初杏一路跟进来,此时不顾规矩接话道:“刚刚来了个脸生的嬷嬷,说是太皇太后病了,具体的奴婢还没来得及问。”
“那嬷嬷呢?”
“在外头等着。”
“将人叫进来。更衣!”
嬷嬷进来的时候云荍正在梳头,还没见礼就被免了:“嬷嬷免礼。太皇太后如何?”
“回娘娘,太皇太后今早突然发起热来,苏嬷嬷已派了人去请太医,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了,奴婢就是被派来给您送信的。”
“好,嬷嬷稍后,本宫待会儿同你一起过去。”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云荍带着人火速赶往慈宁宫,不是她反应过度,实在太皇太后这两年身子都不太好,而且年纪也大了,就算什么时候突然走了都是有可能的。
赶到慈宁宫,皇太后却是已经到了,太医却因为距离的原因还没到。进内室远远的瞧了一眼太皇太后,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的样子。云荍又退出来,站在门口与苏麻说话:“劳烦姑姑照看着,本宫这便遣人给皇上送信,再叫宫妃们过来侍疾。”
“辛苦娘娘,不过侍疾就不必了,主子这病,还是静养着好。”苏麻的态度意外的平和,一点没有情绪失控的迹象,仿佛太皇太后不过就是咳嗽了两声一样。
“姑姑说的是,是本宫考虑不周了。”云荍微微欠身,转身去吩咐事情。
太医院目前当值的太医几乎都被拉过来了,轮番诊脉过后,均言太皇太后这是寒气入侵、身体不耐,而后又讨论了一会儿才定下一张方子让人去抓药熬药。
云荍焦灼的坐着,药效不是一会儿就起的,康熙那儿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通知到的,让她又急又没办法有所作为。
半天后,太皇太后的热度却没有减退,太医也有点着急,又围坐一群商量着改出了一个方子。云荍冷眼瞧着,总觉着他们中这次有人要倒霉,虽然生老病死各安天命,但康熙迁怒起来可不管那些。
晚上,太皇太后的烧还是没退,而且之前喝的药还都吐了出来,云荍急的团团转,打发了听到消息要来侍疾的宫妃,亲自跑到太医处逼人:“不管怎么样,先把烧降下来!”这帮太医肯定是顾忌着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敢用猛药,可是再这么烧下去,云荍怕太皇太后就直接去了,那更惨!
太医们也意识到现在首要任务是退烧,这次倒是迅速拿出了一张方子,云荍自己看着熬好了给苏麻送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太皇太后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一些,虽然还有些低烧,不过人却清醒了,还吃下了小半碗粥。守了一夜的云荍松了口气,醒了就好,这样最起码能等到康熙回来了。
往后几天,太皇太后时有反复,云荍的一颗心随着她升起落下,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没两天就觉得自己得折寿几年。
算算时间,康熙这会儿应该也接到消息,再往回赶了吧。云荍掰着手指算数,她这几天睡得少,脑子都是蒙的,蒙到不掰手指她都数不清日子。
“娘娘,温僖贵妃和其他几位娘娘来了。”
云荍叹气:“还请她们去暖阁。”
太皇太后生病,云荍守着,其他人当然不甘心落于人后,不然康熙回来给她们扣个不孝的帽子怎么办?是以除了前两天比较严重的时候,她们天天结伴过来。可又不能真的让他们去侍疾,太皇太后养病的那间屋子,云荍都没进去几回,更何况她们,所以只能把她们扔到暖阁去呆坐着。她们也知趣儿,人在慈宁宫守了,回去再抄几份经供起来,也算是表达了关心和孝心。
太皇太后还没好呢,章佳氏那又要生了,云荍实在不敢走开:“让温僖贵妃和敬嫔去守着,有什么事儿再来找本宫。”
好在章佳氏省心,顺顺利利的生下一个女儿,中间没给机会让云荍操心。
千盼万盼,终于把康熙盼了回来。
“皇上吉祥。”云荍领着一堆人给康熙请安。
康熙一阵风似的从众人面前刮过,直接进了室内,空气里只飘荡着一声“平身”。
虽然被忽视了个彻底,不过云荍还是重重松了口气,对于这个历经三朝、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女人,云荍还真的无法做到承担起将她送走的责任。
可康熙的出现也并没有能让太皇太后好起来,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即使太医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吊着那一口气罢了。
康熙自从回来后直接罢朝,昼夜不离太皇太后左右,很快就熬得形销骨立,最后还是孝庄开口他才回乾清宫休息了一会儿。
云荍第一次踏足乾清宫,却是太皇太后开口叫她过来照顾康熙。
按着康熙睡了一觉,醒来还没等云荍开口就道:“梁九功,传旨,朕要去天坛祭天!”
云荍默默闭上嘴,祭天在这个时候可是一个大杀器,并没有她开口的份儿。
可祭天不是说祭就祭的,等到一切准备好时,二十六年都已经过了。
二十六年的年并没有什么过头,今年连宫宴都没开,康熙带着一帮妃子皇嗣潦潦草草吃了个饭就算完了。大臣们也不敢宴饮,就怕触到康熙的霉头,民间倒还是有一些喜意,不过看到王公贵族家的表现,也都不敢太过就是了。
大年初二,康熙率领一帮王公大臣于天坛祭天。据说康熙念祭文的时候涕泪交泗,愿折损自己的寿命,以增延祖母的寿数。
祭天结束后,康熙的孝行传遍天下,人人都道,圣上果然是至孝之人。
然而自然规律终究无法抗拒,太皇太后于正月二十五日阖上双眼、溘然长逝,康熙跪在遗体前,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紫禁城满城悲鸣,丧钟响彻京城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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