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那人似是终于满意今天的收获,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抬头发现这边站了一群人, 踌躇了一下还是当做没看到走了, 康熙也没有叫住他。
等人走远了, 康熙才道:“走吧。”
云荍上马车时, 却分明看见,队伍里有两个人朝刚刚那人的方向追了去。
“刚刚主持跟朕说,他们山脚下有一户人家, 只有母子二人,母亲多年守寡将儿子养大、供他读书,自己却落得一身病, 却是命不久矣。那家儿子, 有感于母亲这些年受的苦,却没有吃上一顿好的, 所以每天都会去结冰的湖中捕鱼, 回家炖给老母亲吃。”康熙淡淡地道, 听不出情绪。
云荍若有所思。
“怎么,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在哪里听过一样?”
云荍点点头:“卧冰求鲤, 妾还是听过的。”
“是啊,人人都知道,但又怎么样呢, 好用就行。”康熙叹道, 看到云荍有些疑惑,便解释道,“那户人家是真的,那个儿子也是真的孝顺,但凿冰捕鱼这事……”
康熙自嘲的笑笑:“却是为了朕。”
“皇上是说,这人是因为知道皇上要来,所以才做出这等事,想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得个一官半职?”云荍猜测道,“可是,咱们不是早就不用举孝廉来选官了吗?”
康熙却摇摇头:“这荍儿却是猜错了,并不是那家儿子为了求得一官半职才如此,而是此地的父母官……”顿了顿才道,“借此事来给朕歌功颂德。古有王翔卧冰求鲤流传百世,今在朕的治下,也出现这等孝子,这都是因为朕的仁德感动了天。”
见云荍微微睁大了眼睛,康熙乐了:“这个不是朕说的,而是当地官员上的折子中的原话,朕可没有这般厚颜无耻。”
云荍有些羞窘:“妾没有那个意思……”
康熙摆摆手:“无妨,朕自己看见那些话,也觉得脸红的很。人家孝顺自己的母亲,是人家母亲教的好,关朕什么事呢。”
说着又叹起气来:“这位夫人比朕强啊。”
云荍抿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康熙明显是将太子跟那家儿子作对比了,觉得人家教得好,所以儿子才那般孝顺,自己教的不好,所以太子才越来越不孝。
“那皇上要怎么处理此事?”云荍只能转移话题。
“不用处理,当不知道就好。”康熙道,“当地官员也不算蒙骗,那家儿子确实孝顺,虽说凿冰求鱼这事是有人引着他做的,但他也确确实实每天都来了,捕得的鱼也都是亲自炖了汤给他母亲。”
看来,康熙是将一切底细都摸清楚了。
云荍也就不再说话,康熙也沉默下来,一路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如此又过了几天,太子的病一直不见好,却也没有在加重,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索额图风尘仆仆的到了,甚至都没有见到康熙,洗漱后就直接被带到了太子处。
“见过殿下。”索额图一把年纪了,这回长途奔行过来,身体实在接受不了,行礼都有些颤巍巍的
“索大人不用多礼。”这会儿还有康熙的人,太子也就没有表现的太过亲密。
“谢殿下。”
旁边有一大太监道:“即是索大人已经到了,奴才也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养病了。”
“公公慢走。”太子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人送出去,又将其余伺候的人都撵下去。
“殿下,殿下身体可好?”索额图凑近了,上下打量着太子的气色,“臣接到消息,真是心急如焚啊。”不过现在看来,太子并没有行将就木的样子啊。
“叔祖父。”太子叫了这一声,心里竟然觉得委屈起来,想想以前,他哪次生病,不是一堆人关怀,皇阿玛更是日日过问,有时甚至亲自守着,这次,却是看过一次后,再也没过问过,身边也只有一堆奴才,怎能叫人不委屈。
不过太子并不想将这等软弱的样子露在人前,因此稳了稳心绪才道:“叔祖父一路赶来辛苦了,孤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看着严重些。”
“那就好,那就好。”索额图心里是真的舒了一口气,不过转瞬又担心起别的来,“那何以皇上会这般紧急的召臣过来,可是殿下…?”
太子微微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好的掩饰起来,道:“孤也不知,这些日子,皇阿玛一直和皇贵妃娘娘四处游玩,并无不悦之处。”
索额图点点头,心中却在想,难不成是皇贵妃在皇上那边给太子上眼药?四阿哥一系终于忍不住了吗?
看来得好好查查了。
问完最重要的事,索额图一口气松下来,身子更是支持不住,太子赶紧叫人扶他下去歇息。
索额图来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太子的病还是一如既往,丝毫没有要好的迹象。
眼看在德州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再不离开真的连年都要在路上过了。
这怎么可以,京里更是一天好几封折子,催促康熙赶紧回京主持大局。
于是康熙终于决定,留下索额图在这里照顾太子养病,他先回京。
太子翘首盼望了一个月,终于再次等到康熙来探望他。
“皇阿玛,您来了。”太子躺在床上,语气哽咽,眼泛泪花。
康熙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太子,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见康熙好似没有说话的意思,想着这些日子与索额图的讨论,又道:“儿臣这些日子,想皇阿玛的紧。不过儿臣身上不舒服,却也不敢过了病气给皇阿玛,只得深深忍着。”
这番话,虽然羞耻,却也有一半真心。
康熙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又恢复了平静,他抬眼道:“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去寻,朕走了。”
说完竟是不再给太子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太子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眼中的孺慕之情渐渐退却,染上一片冰凉。
“皇阿玛。”他喃喃道。
康熙见过太子的第三天,就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这日,云荍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打着呵欠。
“总算要到京城了。”向晚一边给云荍煮奶茶,一边叹道。
“怎么,咱们长春宫首席大宫女这是累着了?”云荍打趣道。
向晚跟着云荍十几年,早有了感情,也大大方方的道:“不怕主子笑话,奴婢确实觉得,这出来后一路上的风景,还真没有畅春园好看。”
旁边正给云荍捏腿的小宫女也禁不住点头附和。
“你们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工雕琢的景儿哪有大自然的雄浑壮丽之感,其他人想出来看本宫还不带她们呢。”云荍笑点道,心里却补了一句,畅春园天天看,再好看也腻了。
“那奴婢们只能多谢主子的厚爱了。”向晚笑道,就要将煮好的奶茶捧给云荍。
却忽然马车一顿,竟是停了下来。
云荍诧异:“怎么了?”
“回主子,前面不知怎的停下了,已经让人去问了。”邱和在外边答道。
云荍也就没再管,捧起奶茶美美的喝了一口,心中舒畅:“给邱和他们也弄一些,外边天寒地冻的,暖暖身子。”
邱和在外头听了,笑着谢道:“奴才替他们谢主子体恤。”
没一会儿,去前头打探的人回来了,邱和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主子,说是有京城的八百里加急到了。”
云荍一惊,这都要到了,怎么还能有八百里加急送来。
出了什么事?!
“是雍亲王府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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