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一下, 半睡半昏的, 折腾到天黑才醒。
就连太皇太后、皇太后都遣了人来问, 连这两位都惊着了, 康熙晚间就过来看了看。
皇后刚醒, 就着顾夏的手用小米粥, 微微眯着眼, 瞧着挺享受的。
康熙看到眼里,心中就有些酸,一是皇后的肩膀, 着实瘦小了些,总有一些支撑不了头部的感觉,二是熙贵妃还未给他喂食过呢。
“皇上。”室内没有旁人, 顾夏叫了一声, 坐的稳稳当当,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碗勺磕碰的声音响起, 康熙也不计较, 上前坐到她跟前, 打量着病床上的皇后, 瞧着她的神色, 着实像枯萎的玫瑰。
那种干枯是怎么也无法忽略的, 到底是皇后,康熙轻叹了一声,温声道:“你只安心好生养着, 把宫权交给熙贵妃去办, 省的为这些琐碎事劳心劳力的。”
顾夏心中一紧,连忙看向皇后,推辞道:“我年幼,什么都不会,宫务是姐姐处理惯的了,烧退了便好了,哪能这样呢。”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她是真诚的推辞,想了想,才沉声道:“你说的对,只是皇后若是再生病,你莫要伤心了。”
费心费神的事,她身子又怎么弱,生病是常有的事。
顾夏一时哑然,皇后却抿着嘴笑,轻轻咳了一声清嗓子,见两人都望过来,才轻声道:“你们的担忧,我都明白。”
说着看向表情格外柔和的顾夏,也放缓了神态,柔声道:“你我情同姐妹,为着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这宫务,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累赘,只有烦心的,你能接过去,我还觉得累着你。”
她与顾夏之间的情分,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用话语表达,总是比较浅薄的。
顾夏沉默,她就是知道,才不愿意接手。
皇后是有侍寝的定例在,就算是再怎么不得宠,初一十五也得去,可皇后从来没有争过这些,甚至默默的替他们打掩护。
她是有些愧疚的,有些现实是不能剥开来说的,那些血淋淋的内在,只会让人伤心。
“我不要。”顾夏斩钉截铁的拒绝。
康熙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难得没有吭声。
皇后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彼此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缠绵,纵然没有刻意表现,可那种氛围,是别人无论如何也别不进去的。
难得体会到康熙的心情,那种酸涩无依,好像从口中泛出苦味,落寞的垂下双眸,皇后强笑了笑,心中绷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泄了。
喉咙中涌出腥甜来,她拼命想咽下去,却还有一行从唇角溢出。
“姐姐!”
顾夏惊恐到有些变调的声音响起,皇后伸出手,想要安慰她,自己没事,沉重的双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皇后!”康熙喊了一声,扭头就朝外头吼:“原御医呢!快去请!”
外头的人听到里头的动静,都赶紧进来,碧玺撒丫子就跑,一边哭,一边往太医院去,就怕晚了有个什么万一。
顾夏惊慌失措的去擦她唇角流下的血液,却越擦越多,将皇后整张脸都弄成了小花猫。
“姐姐,姐姐,不要这样啊姐姐。”顾夏哭的直打嗝,鼻子堵成一团,说出来的话瓮声瓮气的,听着就难受。
康熙听着她哭,心中也跟着难受起来,搂着顾夏的肩膀安慰:“宫中御医无数,定然能治好的,放心吧。”
有什么可放心的,完全让人放心不下。
在她了解的历史当中,有一个皇后是当了一天就死了,有一个皇后当了半年的样子,当初她还跟同学们玩笑,说是也觉得康熙有些克妻,要不然三个皇后,都死的这么惨。
可当历史中的人物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甚至和你在深宫相伴,慰藉你心中寂寞,更是做了你生命中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这种纯粹炽热的感情,没有人可以不感动。
御医来了,康熙拖着她就要往外走,顾夏不服气,挣脱他的怀抱之后,扑到皇后跟前,一把咬破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血液混着绿液,一并往皇后口中涂。
“熙贵妃,你疯了不成。”康熙上前扯她。
实在是她癫狂的样子太过吓人了些,那副恨不得将手指头也喂给对方的感觉,太过强烈。
顾夏转过头吼他:“对,我就是疯了,你克妻克妻克妻!”
她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字,可当皇后奄奄一息,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心中的愧疚在一瞬间爆发。
“窃来的东西终究是窃来的,亚当和夏娃的苹果,怎么都不会是甜美的。”顾夏扑到皇后身上,见自己指尖的血又凝固起来,重新咬破之后,递到皇后的口中。
她指尖会无缘无故的溢出绿液,可不能救亲友,又有什么用呢?纵然她美若天仙,强大的能够上天入地,最后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朕克妻?!”康熙神色冰凉,眼眸中俱是风暴,握着的拳头猛然锤在墙上,不顾流下来的血迹,康熙咬牙切齿的看向顾夏,半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白上便布满了血丝。
纵然气的就要爆炸,康熙还是冷静自持的说道:“你过来,莫要妨碍御医诊治。”
顾夏摸了摸皇后微凉的脸颊,看着她唇角含了一丝轻笑,也跟着又哭又笑。
“若是原御医救得活死人,我便是让开又如何!?”
“可他不能啊不能啊!”
顾夏只想一想,整个人都要窒息了,上天不公,为什么要让这么美好的生命逝去。
康熙神色大变,上前接住软软倒下的熙贵妃,示意太医赶紧上前诊治。
原御医先是看了看床榻上的皇后,仔细的把脉后,冲着皇上摇了摇头,又赶紧来给熙贵妃诊治。
康熙紧紧的盯着他,就怕他又摇头。
“大悲伤身,一口气没提上来,晕过去了。”
而在这时,碧玺受不了的膝行上前,悲痛的大哭道:“皇后娘娘!”
那尖利的尾音,比原御医的针灸还管用,直接就把顾夏给震醒了。
看到自己在康熙的怀抱中后,顾夏冷漠的推开了他,冷声道:“备水。”
姐姐去的时候,很是吐了些血,又被她糊的脏兮兮的,这样有些不大好,她要帮她收拾干净,漂漂亮亮的去上路。
说不定也能跟她一样,有了穿越或者是重生的奇遇呢。
顾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眼太过迷蒙,遮住了视线,拿帕子胡乱擦了擦,又继续给皇后擦身。
往常她以为,若是让她接触尸体,她必然是害怕的,可现在她只觉得伤心,恨不得姐姐直接诈尸,睁开眼对她笑一笑,也是好的。
顾夏替皇后换上她自己新做的一套衣裳,出月后废了很大的功夫,做的很是精致。
细细的涂上脂粉、描眉、扫上胭脂,看着皇后躺在床上安然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哭了。
这眉眼一如从前,可你为什么一动不动。
康熙等了又等,还是不见顾夏出来,心中有些急,转过屏风,就看到熙贵妃拦着皇后,口中悠悠的哼着歌。
顿时心中又气又恼,还有些难受。
“逝者,入土为安。”
轻轻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顾夏抬眸一看,康熙神色沉重,静静的看着她。
“对不起。”
顾夏抱着皇后,轻柔的放到床上,这才随着康熙离去。
皇后大丧,是有礼仪在的,钦天监也已经算好时辰,她耽误的功夫已经不少了。
外头六宫妃嫔卸了钗鬟,正跪在外头哭呢。
“吵得人头疼,去外头哭。”
顾夏瞧着这一张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中来气,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个心中都没有一点数。
“来人,备水。”
碧玺后头跟着十来个小宫女,手中端着铜盆,来到庶妃的跟前。
顾夏以身作则,头一个上前,洗干净脸上的脂粉,去掉那些艳色,然后看向底下的庶妃们。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敢以素颜示人的,佟氏头一个都不服:“穿孝是嫔妾们的规矩,熙贵妃如此,怕是管的太宽了。”
顾夏冷笑一声,也不跟她多说。
直接上前之后,一只纤手紧紧的制住她,另一只手拿着打湿的毛巾,将她脸上的脂粉尽数拭去。
她可不是男人,看不出其中的关窍。
这妆容有明艳的,自然就有楚楚可怜的,还有心机妆呢,打量谁不知道她们的心思。
皇后逝去,她们这些庶妃高兴,她也知道,可都得按下去,一点心思都不能漏。
“你们是自己擦,还是本宫亲自给你们擦?”
顾夏一个个得看过去,众人在她得目光下都低下了头,胆小的纳喇氏耐不住,先捧起水洗脸,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就变得顺理成章。
回到内室换掉身上带血的常服,穿上白麻孝服,曹嬷嬷要来梳妆,顾夏拦了,直接用麻带当发带,把头发圈到后头就完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顾夏眼泪又忍不住下来了。
若是可以,她愿意给全宫的人披麻戴孝,却只想她的钮妃姐姐能醒来。
“熙贵妃娘娘,请吧。”
随着太监的手势,顾夏老老实实的跪在坤宁宫外头。
立后时,康熙便要皇后从承乾宫迁到坤宁宫,皇后不允,说是住惯了。
这会儿看着皇上扶着灵车从眼前缓缓走过,顾夏躬身,以头贴地。
哪里是住惯了,不过是舍不得院中的枇杷树罢了。
顾夏闭上眼,眼泪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水花。
若有来生,盼你我早日相遇,人生便再无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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