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心甘情愿
一片梅林,纯韩色的花海,在眼前慢慢地展现开来。钟离慢慢地向前走去,看见越来越多的血呈现在眼前。面前的一男一女,看着皆受了伤。再熟悉不过的青衣在她面前舒展,明媚的颜色此刻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将她的心口戳出一个个,流着泂泂鲜血的洞。
“帝君,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守住天下苍灵的福泽,”韩鸢一边咳着血,一边一字一顿的说着:“找一个,能为你,添砖加瓦的帝后。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世。”她伸出手来,揪着他的领口,将他拉近了些,听着那些苍韩无力的话语,钟离突然又流下了眼泪。
“九九,别说话,休息一会,”男子全然不若那日见着的那般镇定自若,眉宇之间的焦急,此刻,尽数显现在眼前。钟离看着这样的画面,眼泪更加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此时,那韩鸢的眼泪,也是一如流水般的倾泻而出。可钟离看着,似乎并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种难受,她眼中的神情,更像是不舍,不忍,而非生离死别的痛楚。
她默默地闭上眼睛,身体像是会发光一般,渐渐地变得透明,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了。这,是青丘的转移术法,钟离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才,”钟离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自顾自想着:“也不晓得是不是方才了,我记得韩鸢不是拜托了那位神仙,抹去帝君的记忆么,若是要死了,转移什么的,又耗费法力,不是多此一举吗?”
正踌躇着,眼前的场景,又换了。
钟离顺着小道向前走去,熟悉的场景慢慢地在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玉泉河边,据说已经活了数万年的榕树似乎与印象之中的相比,更加年轻一些。她伸手去碰那摩擦起来有些微疼的树皮,感受到它的心跳,仿佛慢慢的活络起来。她闭上眼睛,思绪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河边没有她专门做果酱的小木屋,空空如也的土地上,自由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小花。她蹲下身子,将手掌贴近微湿的土地,自地下深处传来的气息,让她止不住的微笑起来。洞宫在眼前慢慢地展现开来。她摸着光秃秃的石岩,这上面,没有她小时候种下的葡萄,没有被她,用锋利的壳子滑过的痕迹。
一道冷冷的女声将她的思绪打断,她转过头,看见韩裳裳举着剑,直直地指向面前的男子。帝君?这是什么情况,钟离心跳顿时漏了一半,失了魂魄似的奔过去。她听得韩裳裳开口说:“我念你是六界之主,一直对你毕恭毕敬,即使你害的九九遍体鳞伤,我也不曾对你恶语相加。可是今日,你明明眼见着她就要离开这世间,居然还是这么一副冷心冷肺的表情。”
“若是九九有什么闪失,就算是你死在我面前,对我来说,也不够补上这个悲剧,”韩裳裳还要说什么,突然就被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韩鸢在小狐狸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进大家的视线,她慢慢地开口道:“姐,不怪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帝君他没有错。”
“九九,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向着他,你因为他,如今已身心疲惫,今天险些命丧黄泉,他不值得,”韩裳裳脸上怒火的更盛,她伸手扶住韩鸢,那表情看起来,像是痛到了极致。
“我们,早就一刀两断了,本来就是单方的意愿,又怎么怪别人,”她将视线缓缓落在站在洞口的帝君身上,慢慢的开口,一字一句的说:“九九,只求帝君,承诺,永不再,踏进青丘,一步。自今日始,我韩鸢的生死,也再与你,没有,任何干系。”她磕磕巴巴的说着,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随时要倒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若不是,九九当初,执意与帝君,在一处,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九九,不怪任何人。”她坚持着说完这些话,身子就渐渐软了下去,在众人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男子似是想要上前,却被韩裳裳拿着剑,一把拦住。
她眼神此时变得更加凌厉起来,但情绪却似乎平静了很多韩裳裳开口:“九九说了,不要看见你再出现在青丘,没听见吗?”她冷冷的扫了扫的后背僵直的男子,继续说:“我青丘不过一个仙谷,自然高攀不上帝君这样的大人物。同样的,这里也不需要你。帝君请回吧,我们还有事要做。”
疼痛感慢慢的变轻,钟离感受到强烈的光线照过来,她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一个高高的台上,重心聚集的感觉让她有些脚软,旁边的吊瓶让她突然清醒了许多,她歪过头去找南宥谦,忽然觉得十分害怕。
这台子远不如床的一半大,像是几乎伸直身子,就要掉下去一般。钟离躁动不安的转动着身子,简直欲哭无泪。计划又全被打乱了,本来想着好好找些有效的新闻材料,没想到仅仅逛了一个卧室,就被带到这样一个如此令她恐慌的地方。
她抬头看着窗外黑压压的一片,不禁失落的低下了头。这个样子下去,今天就相当于一事无成,这明天的同学会,怎么还有心思参加呢。钟离抬起头,沮丧的感觉,瞬间侵袭了她的每个细胞。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到有轻轻的脚步声向她袭来。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灯光,钟离仅仅能够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身上有很浓的烟草味,这个人绝对不是南宥谦,她可以确定。
从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还有哆哆嗦嗦的动作来看,他可能是个小偷。虽然眼下看起来,这个人似乎不是惯偷,但她现在确实处于危险之中。她的头还疼着,心里不住的骂道,该死的南宥谦,把她丢在这里就不管她了,就这么一点爱心,他养猫就是一个错误。
自己现在浑身使不上力气,也不晓得这次施法,效用产生的时间有多久,不能贸然使用。要知道,青丘已进行明确规定,不能在凡人面前现出真实身份。眼下,她只有干着急的分。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输液的针头被拔掉,钟离感觉自己刚刚被抱到门口,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她不是警犬,辨别不出,这来的是坏人,还是来救自己的。可她知道,至少,现在能让这个抱着自己的人紧张一阵。能不能被救下来,除了外来因素,还有内在因素。就是,他的心理素质。
灯不知什么时候被掐黑了,钟离被他身上的气味熏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这真是奇遇啊,新闻没找着多少,倒真的变成狗仔了。归根结底,还是要怪那个出现在柜子上的小木块。要是没受什么刺激,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么一个地方来,真是活见鬼了。
男人带着她躲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让她有一种时时刻刻要去冥王那里报到的感觉。正想着,室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钟离眯了眯眼睛,挣扎着去看从缝里透过来的亮光。这小偷的心理素质当真不错,紧张了这么久还是死命憋着,一动不动。
不知怎的,她似乎又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然而如今脑袋还不是很灵光,她只能凭感觉去想,去猜测。
钟离挑眉,这女人是什么逻辑,大多数的猫,不是都长着一个样子?光凭着那张嘴巴,就晓得哪一只是她吗,这也未免太不科学了。况且,自己也就在他的大房子里睡过一晚上,就算是神仙,也不至于记性好到看过几眼就从头到脚都记得很清楚吧。果然,遇见长得好看的男人,女人就会变得愚蠢。她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喷嚏,由于嘴巴被捂住的关系,听起来,似乎像是,放屁。虽然听着不太文雅,但似乎,确实成功的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力。
顿时,外面安静了下来。钟离动了动耳朵,轻轻地脚步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片刻的混沌过后,钟离意外的感觉身上的束缚感,神奇的消失了。那些萦绕在鼻尖,难以削去的酸臭味,突然变得无影无踪。她使劲眨了眨眼,发现那双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居然也不见了。
一般的人,怎么说也不可能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在她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毕竟,她也是未来的青丘女君,是一个正正经经地“神仙”。就算她法力不精,也不至于连一个凡人,都捉摸不透。除非,他不是人。
当然,这是后话。如今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已容不得她有别的想法。钟离想了想,为了避免再遇上一个稀奇古怪的生物,她还是先不要有动静的好。免得才出狼洞,又入虎穴。一次一次的丢了青丘的脸面,事后那些啰嗦的狐族长老知晓了,肯定得和她算这一笔一笔的账。门,慢慢地被拉开,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看见一个人的轮廓。
细长,短发,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一根长毛的竹竿子。钟离一时间愣了神,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像是全身被钉住了一般,之前想好的要先躲起来的计划,似乎也泡汤了。果然,有句话说的真的十分有道理,一见美男误终生啊。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这句话有很深的熟悉感。紧接着,头疼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为何,自从遇见他,她总是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正在思忖之间,她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室内的灯也“啪”的一声,被打亮。钟离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以阻挡突然出现的刺眼光线。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南宥谦脸色阴沉的吓人。被这突然袭来的怒气吓住了,她不自觉的发抖,整个身体,打着寒战。
她从小胆子就大,没少干过淘气的事情,记得有一次,将母后的一条裙子,剪得乱七八糟。类似这样的,几乎每年都有许多。好在姐姐出嫁之后,她就是唯一的君位继承人,所以即便母后及诸位长老再怎么生气,都只能小小的惩罚她一下,以至于,她从小就没什么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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