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色渐深。

　　沈墨似乎看出了她的内心，勾了勾唇，道：“唐府的情形如何？唐家这位小姐死了，谁受益最多？”

　　唐若莺刚刚定亲，若是她成了宣武将军府的嫡长媳，她姐妹们的婚事也会顺遂很多。唐梅儿常年在小小京城，心中难免有不平。难道是她？或者是唐若芸？还是唐若蘅？

　　“你觉得呢？”

　　她突然抬首嫣然，问沈墨。

　　沈墨没有回答。他走上前抚了抚狄安安手中的剑，眸子微眯，问道：“你可有查过，这三位唐家小姐中，有谁会武？”

　　若是想不出动机，便可从凶器下手。

　　这种剑别出心裁，做工别致，寻常的闺阁小姐是必定想不出用这样的剑作为凶器伪装成恶狼撕咬的痕迹的。除非是熟悉兵器的女子，才能做出这样的布置。

　　狄安安摇摇头，“她们三个皆是弱质女流。尤其是唐若蘅，一巴掌便可把她打倒在……”说到这里，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

　　沈墨挑眉，“可有查过她的背景？”

　　狄安安将剑放回赵师傅手中，垂眸回道：“还是多谢沈公子了。”

　　“你当局者迷，我不过随意提醒你两句，参悟全靠你自己。”沈墨摆摆手，笑道，“以后便不要‘沈公子’、‘沈公子’地叫了，阿墨就好。”

　　狄安安微垂着头，扬着眉眼看着沈墨。言笑晏晏，气质卓绝。

　　“阿……阿墨。”她睫毛颤了颤，顿了一顿。

　　兵器铺子外熙攘热闹，秋风和顺。有人心头，被风熏得醉，蓦然开出一朵淡妆粉饰的娇艳桃花。

　　**

　　第二日狄安安便独自到了城外孤山上寻找凶器。

　　唐若莺出事后，她的三个姐妹便到了衙门里，身上断断是带不了那么多把锯齿刀的。如此一来，凶器只能是就地取、就地用、就地弃——那么凶器，一定还留在现场。

　　果然，狄安安在唐若莺遇袭草丛不远处的小溪下游发现了那几把刀。

　　她推断得没错！

　　狄安安心中有些兴奋，可更多是觉得悲凉。那三个唐家小姐，无论哪个在表面上看起来都与唐若莺亲密无间，和和美美，谁知道在人后，她们能做出这样残忍肮脏的事？那尸体连白嫣嫣这个外人看了都几近崩溃，那动手的人，得有多心如蛇蝎才能演得那样天衣无缝？！

　　狄安安愈发觉得人心可怕起来。

　　谁知她刚刚带了凶器回衙门，桃枝就给她带回一个消息：唐家老太太为了尽早给唐若莺入土为安，便不再要追究此事了。

　　“什么？”狄安安皱眉。

　　桃枝绘声绘色地复述道：“唐老太太说了，也没人知道城外孤山上总共有几只狼，兴许不止一只。这只是死了，可也是它的同伴把唐二小姐咬死的。唐二小姐不可能是人害死的，她不好让狄姑娘查莫须有的事，此事便就此揭过吧。”

　　“就此揭过？”狄安安冷笑了一声。

　　桃枝小心凑到跟前去问：“小姐，你还要继续查此案吗？”

　　“查！怎么能不查！”狄安安一边走进了屋子，一边冷冷道：“唐老太太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死者已矣，为了保全剩下的孙女，为了唐府，她必须这么做！可是，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人逃脱！”

　　“这么说来……”桃枝一脸崇拜，“小姐，你有头绪啦？”

　　“嗯。”狄安安点头，却不再多言。

　　“有什么头绪啦？”门外却传来一个兴冲冲的声音，狄安安一下便听出这是白嫣嫣。这妮子上次偷偷跑上城外孤山，吓得差点崩溃。被白沉声勒令在家里禁足几天之后，便又和没事人一样到处瞎逛了。

　　“嫣嫣，你身子好了？”狄安安转头，对走进门来的娇憨少女笑笑，问道。

　　“有什么不好的！我上次不是被薛凝碧那个坏女人暗害都活蹦乱跳的么！这个又算什么！”白嫣嫣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坐下就喝了一口茶，“话说，你查唐若莺的案子如何了？”

　　“差不多明朗了。”狄安安坐到白嫣嫣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哦？是谁？”白嫣嫣兴致勃勃地看着狄安安，正义感满满地挥舞了一下拳头，“那唐家二小姐死的太惨了，一定要为她报仇雪恨！”

　　“那是自然。”狄安安轻抿一口茶水。

　　桃枝在一旁愤愤不平道，“可是唐家，唐家现在不让小姐继续查下去了！”

　　“什么？！岂有此理！”白嫣嫣一听，柳眉倒立，一拍桌子道，“唐家嫡亲的小姐被人害死，唐家怎么这么没有人性，还不让人查案了？！”

　　“弃车保帅，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毁了活着的有用之人，这确实不是一笔好买卖。”狄安安眼睛亮亮地看着白嫣嫣，“你也莫这样激动了。”

　　白嫣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狄安安解释道，“唐若莺本来许给宣武将军嫡子，嫁入二品大将府邸，这门亲事对于商户出身唐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便宜。她现在死了，唐家本来就要竭尽全力让另外一个女儿代嫁，保住这门亲事。此时唐家任何一位小姐被查出是杀人犯，杀得还是自己的亲姐姐，对唐家都将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白嫣嫣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你是说……唐若莺，唐若莺是被她姐妹杀死的！”

　　狄安安点点头。

　　“天呐！”白嫣嫣瞪大了眼睛，惊呼，“如此残忍的女子，唐家竟然还容得下！”

　　“自然容得下，也许甚至还觉得合适极了。”狄安安冷笑，“后院本就龃龉众多，若是能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那嫁入宣武将军府之后，便可在后院牢牢站稳脚跟！这个凶手，之前倒也一直打了一副好算盘！就算事发，唐家也不舍得推她出来伏法！”

　　大宅门，本就是这般尔虞我诈，歹毒心思。

　　白嫣嫣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喃喃道：“幸好……幸好，我姐姐，不至于……”

　　狄安安没有说话。何家也是大家族，以后难免也会遇到这样的事。白嫣嫣向来心思单纯，让她多见见这样的阴谋，以后嫁到何家多长心眼，也是好的。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白嫣嫣慢慢回过了神，问狄安安。

　　“原本我只是猜测，还要费些力气去找证据。”狄安安冷笑更深，“如今唐家这个态度，倒是省了我很多事——”

　　白嫣嫣和桃枝同时紧张地盯着狄安安。

　　一丝冷光划过狄安安眼睛，“谁代替唐若莺嫁入将军府，谁便是真正的凶手。”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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