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出了寿王府, 先是走了好一阵, 再在外面雇了辆马车。去到升平坊, 离杨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 她下了马车, 又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才从杨府后门拐了进去。
韦氏守在后门对侧的小巷内, 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出来,心里责怪自己魔怔了,整天胡思乱想。正要回去的时候, 后门又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一个中年老妇人,背有些驼,提着个包袱, 往外走去。
韦氏看了两眼, 没有什么特别的,便上了马车, 吩咐人回去, 刚走了两步, 她立马喝止住了。
“快!快回去, 去跟着那个老妇人!”
表面上那老妇人没有什么可疑, 可她的鞋子!那双鞋子之前那个婢女穿得是一模一样!韦氏为自己的发现激动不已, 她坚信那婢女如此大费周章,必然有内情。而且很有可能与寿王妃有关。
“快!再快点!一定要跟上!”
好在,转过弯, 就看到那个老妇人又要雇马车。韦氏慢腾腾的跟上, 隔着一段距离。
只见那婢女在热闹的西市下车,走了一段路,去到了一家药铺。在里面待了一会就提着点东西出来。
“去,多花银子,打听她买的是什么!”韦氏吩咐人留下打探,自己则跟上。马车继续去到下一个坊市,那老妇人变成了个小娘子,又去到另一个药铺。
如是再三,一共换了四个药铺。那婢女才往寿王府赶去。
韦氏看着手里收集起来的一些药材名称,随意找了间药铺,找了坐堂的郎中,打听药方的功效,听得了老郎中的话,她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小娘子,这是一副避孕的药方!配伍精妙,绝不伤人身子。只是价格太高了些,寻常人可用不起。不知小娘子可有完整的方子供某一观?唉……小娘子。”郎中郁闷的看着甩手离去的小娘子。
韦氏回到府里,看着一派喜气的闺房,那是新郎家送来的纳征之礼。闭了闭眼,狠下心来。对心腹仆从道,
“去打听一下关于寿王妃的传言,管她大小,我都要知道!”
寿王妃作为长安城最令人艳羡的对象,她的传闻随处可得。
“寿王妃喜好奢华,寿王府脂粉钱数以万钱。”
“寿王妃擅长狐媚之术。”
“寿王妃善妒,寿王府无一侍妾。”
“寿王身体不行,至今寿王妃未有怀孕的消息传出。”
这最后一条,令韦氏陷入沉思。她想到某种可能,可是这太荒谬了。寿王夫妇鹣鲽情深,有目共睹,寿王妃怎么会主动避孕呢?不,这不可能!可这药方一副价值不菲,小小婢女怎会使用?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虽然现在她猜到的这个消息足以动摇寿王妃的地位,一个皇室王妃善妒,又不愿为皇家开支散叶,可还不足以致命,还不足以一击即中。
她把自己代入寿王妃的情境中,她为什么不愿意生下夫君的孩子呢?寿王年少风流,一片真情全投注在她的身上。若有一天,寿王愿意以对她有片刻如此柔情,她愿意即刻死去。
情?除非,寿王妃另有所爱!对!一定是如此,否则哪个女人能抵抗寿王的深情!
只是如何证明这一点呢?她要想想,好好想想。这大概是成全她执念的唯一机会了。
三月,太液池边清风拂柳。在现代身为企业高管,各种酒会布展没少做。在短暂的忙乱以后,杨玉环理顺了流程,专人专事的对口处理。有武惠妃的余威在,又有皇帝的旨意,宫里的各处也不敢难为她,她也不指手划脚去挑战宫里的各项陈规。一时间倒也是皆大欢喜,宴会各处准备妥帖得当。
第二日就是春日宴,她和寿王照例进宫探望武惠妃。天气转暖,气候适宜,武惠妃的病情没有好转,反倒日益的加重。经常在半夜里大吼大叫,
“不是我害得你!不要找我!”
“我不怕你们这些死鬼!”
联系到宫里各种漫天飞舞的传闻,服侍武惠妃的仆从们都不敢轻易接近正殿她的寝宫,生怕听到什么不敢听的秘闻。又听武惠妃叫得凄厉,那胆小的宫女们更是瘆得慌,一个个有多远躲多远。
清晨当贴身宫女见过了往日娘娘清醒的时间,寝宫里一直没有动静传来,宫女们麻着胆子进去一看,只见武惠妃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趴俯在冰凉的地板上。宫女颤巍巍的伸手在她鼻间一探,早已气绝身亡。
她凄厉的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寝殿。寿王夫妇俩正踏进殿门,就见到这一幕有那老成持重的宫女喝止道,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小宫女见到寿王夫妇,抖如筛糠,趴在石板上,疯狂的磕头,嘴里一个劲的喊道,
“殿下饶命,饶命呀!”
寿王背她这一番动作弄得心烦意乱,上前踢了她肩头一脚,把她揣了个仰倒,
“何故如此!”
宫女抬起磕得血流满面的头,绝望的道,
“娘娘,娘娘薨了!”
寿王一个脚步不稳,差点跌倒,杨玉环立刻扶住了他。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是捏着最后的依靠。
听到宫女的言语,蓬莱殿里一片大乱,人心惶惶。杨玉环见李瑁受打击太过一时半会儿没法理事,只得自己担起了重担。砸了一个茶碗,换来了一时的安静,喝止道,
“乱什么!都不要命了吗!
你去找皇上面前的高公公!向他禀报!
你立刻拿着牌子去咸宜公主府!”
她扶着李瑁,呼喊道,
“瑁郎!母亲去了,可你要节哀,还有她的身后事在等着你决断呀。”
她的呼喊唤醒了李瑁的神智,他跌跌撞撞的往寝宫跑去。杨玉环跟随着一起上前。她对于强势的武惠妃没有太多情感,但婆媳一场,她对于她终归还算友善,现在她能做到的就是尽到为人媳的本份,料理好她的死后哀荣。
当李隆基收到武惠妃的死讯以后,他的心里有一种解脱。毕竟她的搅风搅雨害死了他的三个儿子。作为至高无上的帝王他的决定没有错,错得是他人。可解脱以后,他又有些念旧情,她陪伴了他二十多年,从青葱可人到最后的面目可憎,现在人已经故去了,再也见不到了。他就有了些不忍,他想了想,还是下了旨意,以皇后之礼厚葬她,也算是全了这二十年的夫妻一场吧。
杨玉环一边操劳着武惠妃,现在应该叫贞顺皇后的丧仪,一边关注着李瑁的身体,使他不至于哀伤太过毁了身体。
皇后的丧仪显然比贵妃的浓重得多,在停灵数日以后,后宫的诸妃、皇子,各级命妇、臣女都要最后一次进宫哭灵。而韦氏也正大光明的在此列,她的婚事顺利的因为皇后大丧推后了。
哭灵前头一夜杨玉环跪在灵前,守着烛火,感叹着人死如灯灭,再多的哀荣也不及在生的陪伴。李隆基在武惠妃病重期间,绝少踏进蓬莱殿,帝王的薄情可见一斑。冷风吹过空荡荡的大殿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突然想起了历史传闻中,正是因为武惠妃的去世,后宫也没有出色的人才,李隆基感到了空虚寂寞冷,才有了后面的一出不顾人伦,强占儿媳的事。她捏紧了披风,不敢再往下深想。
半晌,心里面有了计较,声音轻忽。
“阿香,去打些冷水来。”
她回到了休息的耳房,打散了发髻,憋着一口气,一遍一遍的把头侵入了凉水中,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她和寿王最大的保护伞没了,她绝对不能以美好的形象,轻易出现在李隆基面前。
第二日清晨,她兴奋的感觉到自己头晕目眩,嘴唇干裂,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穿着孝服,这幅鬼样子,绝对称不上美好了吧!如果这样子都能被看上,她只能认输,承认这对弄死拆不散的官配!
因着是皇后的亲儿媳,杨玉环跪的位置靠前,紧跟着李亨、李瑁之后。
她晕乎乎的听着在臣子念着绕口的祭文,慢慢的觉得体力在流失,一点点软倒在地。
而本就对武惠妃的死负有责任的李亨根本没花半点心神在堂前,只欣喜的感受到她跪在他的身后侧,两人难得这样的靠近。
在她倒地的时候他第一个敏锐的感觉到,并且一跃而起,先于哀伤过度,反应迟钝的寿王,把她扶了起来,慌忙喊道,
“快传太医。”
而自进殿以后一直紧盯着寿王妃的韦氏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浮起了满意的微笑。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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